欢迎光临五月诗笺

 首页 | 评论 | 诗歌 | 散文 | 古典诗词 | 诗意小说 | 菁菁校园 | 海外心羽 | 八面来风 | 精品原创 | 个人诗文集 | 诗文竞技 | 散文诗 | 诗社公告收藏本站 设为首页
 您的位置>>五月诗笺>>散文>>狗
 
  文 / 王玉霞

    


    狗就是一只狗,一只变种的狼狗,没有名字,没有绰号,我们一直叫它狗。
    狗的母亲是邻家一只雄壮的狼狗,狗的父亲无人知晓,狗和它的另外几个兄弟姐妹出生的时候,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的夏季是多雨的、燥热的、贫瘠的。土地下放,刚刚包产到户的农民们穿着肩上和背上打着补丁或者补丁摞补丁的洗得发白的布衫,挽起屁股上和膝盖上或者大腿面子上同样打着补丁的皱皱巴巴的裤子,戴着破草帽,肩上扛着有些锈迹的铁锹,在下雨的日子里堵山水灌溉农田,
    我和弟弟们被爷爷奶奶圈到屋里,听到屋外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们的叫声、喊声、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以及房檐水流到地上溅起来的哗哗声,我们好奇而焦急,偷偷捅开窗户纸,睁大眼睛向外焦灼的张望,好奇的注视着马路上溅起的一朵朵神奇的水花,一双双穿着破旧的黄球鞋或者污脏的黑布鞋的脚踏着浑浊的泥浆跑来跑去。
    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一道亮丽的彩虹出现在遥远的天际,像一座彩色的拱桥,从远山的这头连到那头,我常常在想,彩虹桥上是不是在行走着美丽的仙女。
    父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欣喜和自得,我和弟弟们闻声急忙转过头,同时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我家斑驳的柴门。
    父亲戴着一顶早已没有了棱角的军绿色的旧军帽,穿着洗的发白打着整齐的补丁的旧布衫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捧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草帽的边已经脱了线,一部分已经耷拉下来,草帽的帽窝里蜷卧着一只黑色的幼小的狗仔。父亲年轻的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辉,炫耀似地向我们笑着张望。
    原来父亲冒着被邻家那条狼狗咬的危险,从山水冲刷而成的小土洞中,成功的捉到了这只黑幽幽的小狗崽,狗就这样没有预感的来到了我家,成了我和弟弟们儿时的玩伴、跟班和保护神。
    狗的成长是很快的,来到我家的第二年,它已经变成了一只毛色油黑闪亮体格强健声音洪亮的能够独立看门守户的大狼狗了。那时候人们都很贫穷,种到地里的庄稼常常被人偷盗,尤其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瓜瓜菜菜更是被偷窃的对象。在那吃不饱的年月,瓜瓜菜菜不仅可以用来果腹,更可以卖掉换几个油盐钱,快要成熟的瓜瓜菜菜常常会被谁偷偷地摘去,不仅使产量损失了,更由于偷的人慌慌张张,弄折了枝枝蔓蔓,地里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常常弄得主人家揪心扯肺的疼,咬牙切齿的恨,所以看青成了庄稼人青黄不接时一项重要的任务。   
    那个时候农活忙,劳力不够,青壮年没有那么多的空闲,这项任务自然而然落到年老体弱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身上,或者放暑假后到处调皮捣蛋,四处添乱的孩童身上。壮年的男人们只在晚上收工吃过晚饭后,披一件外衣,点燃一支自己卷的烟,晃晃悠悠来到瓜菜地里守夜,我们当地人称之为:守瓜。当然那时的我也在这样的行列之内。
    每到假期,正是瓜儿将熟未熟的时候,种了瓜的人家,早早在瓜田地头搭起一个简陋的瓜棚,几根手腕粗的木棒做支柱呈“人”字形或者“×”字形撑开,前后各一,前高后低,用铁丝或者麻绳绑牢靠了,两边各横几道细点的木棒做梁,从顶上到两边还有后面覆盖上旧帆布,打好的草帘,硬纸板等物,最上面覆上塑料布或者厚实的油布用以遮风避雨。瓜棚内的空间大小刚够搭起一张低矮简陋的木板床。床的后面是封住了的,床的前面留有两尺多的空地,以免下雨的时候雨水淋进来,再随便找上一块比较轻薄的旧布挂起来当门帘,然后在木板床上铺上单薄简陋的行李。瓜棚内一般都备有一把刀,一把铲,或者还有锄头之类的。刀是用来防身或者切瓜用的,铲子和锄头则是闲了锄锄地里的杂草而准备的,有的人家在瓜棚的外面搭起一个简易的小狗窝,将自家养的狗牵到野地里,为守瓜的孩子壮胆。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假期,看守瓜田就是我每天的主要任务,狗就是这样在晨曦中陪我来到瓜棚,暮色中和我一同回家,然后再同着父亲去瓜棚。每当我偷偷跑去和邻近的看守瓜田的小孩们去玩耍,或者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在瓜棚里睡着的时候,狗总是竖起两只灵敏的耳朵,睁着双眼,张大嘴巴伸出长长的舌头,蜷卧在瓜棚前面或者我的床前,一面守护着我,一面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除非看到有人从我家地里经过,否则,它从来不会轻易的吼叫,好像生怕会吵醒了熟睡的我似的。
    一次我正在瓜棚里睡午觉,热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这一片焦渴的土地,我因为睡过了头,睡得醒不过来。一条一尺多长的青蛇正在慢慢地向瓜棚里爬来,而我却浑然不觉。蛇爬行的轻微的窸窣声引起了狗的警觉,顺着声音的方向,它发现了向我靠近过来的蛇,猛扑过去,一口咬住蛇的七寸,蛇挣扎了一阵子,死了,被惊醒的我看见了狗嘴里叼着的死蛇,吓得放声大哭。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一边安慰我,一边亲昵的拍着狗毛茸茸的头。狗温顺的趴在父亲脚边,满足似的微闭着双眼。这时候在我的心里,狗已经不是单纯的狗,更像是我的相依为命的亲人。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的时候,我和弟弟们也是常常拿狗出气。我们找来一根长长的木棒,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捣到狗的身上,或者拿着爷爷的牧羊鞭子使劲的抽打它,而狗,总是像做错了事情一样,低垂着头,一跳一跳的躲避,有时候我们打它打得太狠了,它也不会咬我们,只是发出几声低沉的委屈的叫声。我和弟弟们有时候不高兴了,就不给它吃的,饿它一天,而它就算是饿的打转,也从不偷吃我们的饭食、
    弟弟们渐渐长大了,我除了看瓜,有时候还要带上弟弟一同去瓜田,当然,狗更是不离我们左右。
    有一次我带着五六岁的小弟弟一起去看瓜,下午天气热,弟弟在瓜棚里睡着了,我嘱咐狗守着他,便自己溜到另一个山头和几个小孩追野兔,捉迷藏。夏日的骄阳晒得我们每一个人脸上油光发亮,汗流浃背,但是我们这些顽童并不在意,一边用胳膊擦擦汗水,一边玩得不亦乐乎,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玩够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就呼朋引伴,打打闹闹嬉戏着向家中走去,我们一路要么唱着歌,要么讲故事互相恫吓,热闹非常,到村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妈妈看见意犹未尽的我嬉笑着从门里进来,赶紧喊我和小弟弟去洗手吃饭,我这才想起我把小弟弟丢在山里了。那个时候听说山里有狼出没,我吓得大哭起来。父母亲和爷爷奶奶也吓坏了,骂我,父亲和母亲赶紧拿了手电筒往山里跑。
    其实我快到村子的时候,小弟弟也是刚刚睡醒过来,看到周围一片漆黑,害怕的大哭起来。守在弟弟身边的狗一边低低的呜叫着,一边围着小弟弟打转,还用它那毛茸茸的头蹭他。有狗在身旁,小弟弟慢慢停止了哭泣,胆子大了一些,然后牵着狗的脖子,在狗的带领下,走上了回家的路。
    在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摆渡沟的地方,这里山势险恶,小路崎岖,路旁边有很多个黑乎乎的幽深的大洞,这些洞是村民们往地里铺沙保墒时,挖沙留下的洞,白天一个人经过的时候,都觉得阴森森的渗人,我们一帮子顽童,常常是不敢回头,心惊肉跳的跑着经过这个地方的,在这里,我们根本不敢停留,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狗领着小弟弟经过这里的时候,小弟弟吓得不敢哭泣,两腿发软走不了路,就趴在地上,一边恐怖的望着那些黑幽幽的大洞,一边慢慢地往前蹭。狗睁大双眼,竖起耳朵警觉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的蹭一蹭小弟弟,给他壮胆。在狗的陪同下,小弟弟总算是艰难的爬过了那段恐怖的路。等父母找到小弟弟的时候,小弟弟和狗,已经离村不远了。这些是小弟弟在多年以后告诉我的,我感到庆幸,同时对狗充满了感激。
    我和弟弟们慢慢的走过童年,一个个变成了挺拔的少年,而狗,也慢慢变老了。随着农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物产的不断丰富,偷盗的事情发生的很少了,慢慢的,家家户户不再派孩子到山里看守瓜田,而狗,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拴在家里,看门守户。
    我上班之后,虽然离家不远,为了节省几个车费,我常常是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但是每次到家的时候,总是看到渐渐衰老的狗看见我,远远的摇着尾巴欢迎我,它激动地不停地跳来跳去,还发出欢快的叫声,像是在欢迎久别的亲人,我也总是和它打一声招呼,或者轻轻的拍拍它的头,这么多年以来,狗在我的心里不仅仅是一只狗了。
    时间就这样平缓无奇的静静流逝,流逝的没有痕迹,没有悲喜。
    在我上班的第三年的一个秋日的午后,我一如既往的提着大包小包回家,走进大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了狗热情的跳跃,愉悦的欢叫,看不见狗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向我张望,我觉得很奇怪,拉住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弟弟问。
    “狗呢?”我疑惑的问。
    “死了……”弟弟的笑脸慢慢收敛起来,他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
    “什么?”我吓了一跳“怎么死了?我上次来还是好好的……”
    “吃掉肉了……”弟弟眼圈红红的,几乎掉下泪来。
    我心里一沉,心脏紧缩似的难受。
    原来,时光在流逝,而狗,慢慢的老去,它的动作迟缓了、笨拙了;它的声音低沉了、沙哑了,爷爷认为狗已经不能够胜任看家守户的重任了,正好和爷爷经常在一起喝酒的几个酒友建议,把狗吊死,吃狗肉下酒,爷爷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家里的人反对无效。
    听弟弟说,狗是被人拉到公路那边的田野里的一棵树上吊死的,狗好像听得懂人们说的话,死的那天被人往外面拖的时候,它一直坠着在它的脖子上栓了一辈子的铁链子,不肯挪动一步。在狗被人往外拉和抽打的时候,它一边乞求似的回头望着爷爷、奶奶、父亲和弟弟们,一边眼中不停的流着泪。听说狗被吊了很久也死不了,狗被吊死的时候一直哀鸣不已。
    父亲和奶奶是遵从爷爷的命令,把狗肉煮到锅里的,狗肉熟了的时候,香气飘出很远很远,狗肉的香味里,传来了堂屋里爷爷和他的酒友们吃狗肉划拳的吆喝声,父亲和弟弟们没有吃一口肉,没有喝一口汤。
    我和弟弟走进院子里,远远望见被绷得展展的,钉在墙上的狗的熟悉的皮毛,狗是应该和人一样的老死的,它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我心如刀绞。
    从此我惧怕养狗,也拒绝和狗接近。


2013/1/30 18:41:25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本文共有评论 -2 篇︱已被阅读过 409 次    查看本文的评论
 
网上大名:

评论主题:

您的评论:
 
验证码: 3580  

 
友情链接: 武江起航网络┋CNH个性网址航┋诗歌报汝莲茶分销平台阿君软件工作室SEAGATE女子诗报韶关新闻网韶关民声网
名誉社长桂汉标社长冯春华┋诗社Email:fch928@163.com 五月诗笺微信公众号:maypoetry ┋ 网络技术:SEAGATE

作品版权所有,任何媒体亦可转载,但必须署明作者及本站网址!
Copyright © 2008-2029 五月诗社 All Rights Reserved. 粤ICP备18056035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