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的往事◆
人到中年，叙说风花雪月明显脱离实际
与生活没那么容易达成一致
我和你还能说话的时候，吵架，赌气，沉默
疯狂地上街购物，结果却在
一朵笔记本里的玫瑰面前流泪。然后
用纸巾擦净烦恼
面对女儿
象花儿一样开放
现在，你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时间已经管不了你
你是在中年的时候由命运决定离开的
轻飘飘的肉体还给自然，更轻的灵魂
留在空气里
你看着我，看我
辅导女儿做功课，一个人不断
复习电视连续剧到凌晨。我不是不想睡
我只是在熟悉的场景里迟疑
很静很静的夜里
我听见了你的叹息，象你生气时
始终滴不到地面的那滴泪水
我们都已疲惫。数着日子望着天窗
天空飘过一朵又一朵的失望
城市灰朦朦的下午
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找来干净抹布使劲擦拭日子
怎么也擦不亮蒙尘的心
终于把允许睡在一张床的许可证换成自由
我还给你翅膀
你还给我天马行空的想像
你凭什么彻底拒绝和我说话
你凭什么让相册变成找不到参照物的对比
你枯瘦如柴的身体
我想让你胖起来的愿望
被你不争气地一笔勾销
我在殡仪馆送你，一滴泪也没有掉
最后时刻我仍想着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往事
会不会在时间之外开出圆满
◆几张旧车票◆
允许我保留这些火车或者汽车的旧票吗
允许我把藏匿的真实翻出来晾晒吗
已是中年，我们还在路上
每走一步，都需要比年轻时
更大的勇气
我在这里说的不是爱情，不是深夜，也不是
写情书的冲动，我说的是几张旧车票
我，外表安静内心狂野
追逐激情，把清晨和黄昏挥霍一空
深陷沙发参观剩下的战利品
它们在指缝里面无表情，冰凉木讷
它们已经忘记怎样用眼神交流
只有奔波与幻想
被简单汉字记录
也曾在路灯下安静地写过一封信
望着并不圆满的月亮想像圆满，望着月亮
征服美丽的绝世美丽写信
写她居高临下骄傲地浅笑
她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她
天亮时，我发现自己把自已写成了一封信
贴上骟情的车票
从南方寄向南方
自己花钱将身体打成包，贴上标签
从大雾初起迷乱的青春出发
被邮来邮去
过程，被总结成一些段落
在文字里面或者文字外面，很着急
想喊又发不出声音
留下一道道车票折叠的痕迹
◆夜晚幽暗◆
幽暗的夜晚窥测着我，像一头
蒙着黑布的野兽蹲在身后
它的喘息很强悍，吸气，残阳
被吸进肚子里，吐气
我的后脑勺凉飕飕发麻
不敢回头看来时的路。不敢直视
夜晚黑色的眼睛
关掉一切有光的电器。一支香烟
足够照亮不足挂齿的角落
像远古钻木取火，极其简单
极富想像。一些日子，过了午夜
依然清醒地睁着双眼，带着我
穿过幽暗，穿过幽暗与幽暗
之间虚无的通道
看不见轮廓的树与房屋躺在野兽的胃里
它们活着，默默无语
置身这个哑默的空间，它们
拥有无限的辽阔，又被
更加强势的幽暗吞噬。就像我们
一寸一寸争夺的呼吸地盘
争到最后，舌尖失语喉咙失声
把一切拱手相让
在幽暗的夜晚被一头野兽追赶，踉踉跄跄
一路都不能回头修正方向
◆从虚到实的过程◆
玩味孤独像玩味一场独角戏，主角配角
群众演员外加导演，我是这个
王国唯一的国王与奴仆
发号施令唯唯喏喏并存，宣布
我拥有世界
却不能拥有你
独角戏随时结束又随时开始
杯子阴影与实体的关系
或者一栋房子与一棵树
虚无中构筑实体又沦陷虚无。另一种
让秋天慢慢飞起来的开始，以及
做一片秋叶的幸福
我体会不到
我不会飞翔
另一个孤独开始亲吻嘴唇，先是
很轻很轻，然后
渐渐注入力量，窒息之前
哪个穿着透明衣服的漂亮男孩
从邻家厨房走近我。五脏六腑
暴露在狂燥空洞之中
孤独并不强大。比孤独强大的
是翻动手机找电话，找来找去
只找到一串不知说什么的数字
从虚到实没法夸大没法缩小
你可以示强
也可以示弱
我在一个过程中拥有你
然后失去，从实到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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