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小河,青青的山冈。蓝蓝的天空,悠悠的花香。漫山遍野的绿树竹林,那就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老家位于粤北山区最高处,平均海拔750米左右,常年云雾缭绕。土地肥沃,长出的笋肥大粗壮。自我记事起,每年春天去山上摘笋便是每家必做的功课。
不知道是气候问题还是老家实在太山太落伍了。种植的农作物实在是少得可怜。除了红薯芋头稻谷就是青菜辣椒和东瓜南瓜之类的了。想吃上个带“甜”的食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若在过年时候能吃上个酸酸甜甜的橘子,那感觉绝不亚于现代人吃海参鲍鱼。八十年代末,我们每天早晚餐依然是红薯拌饭加青菜。中午则番薯配芋头。
每年春天,正是我们农家“过菜荒”的季节。青菜辣椒早在冬季来临之前成为了盘中餐。菜园里仅剩的些许芥菜在这个季节也已逐渐退场。几朵黄花和着那老去的黄叶在春风的滋润下格外的耀眼。当春风再次的招摇,乡亲们不得不拔掉这“耀眼”的家伙,除草翻土,种瓜种豆。在等待瓜豆长大之前,乡亲们吃什么呢?会打算的人家或许储蓄了些许冬瓜南瓜和酸菜。但要应付整个春天便显得有些羞涩了。当漫山遍野的竹笋破土而出,乡亲们再也忍俊不住。无论男女老少,进山必背上一个大大的布袋。叔伯上山采茶,看到又大又粗的苦竹笋,会随手啪的一声掰下。退了壳,利索的装进布袋。姑婶去坑边摘猪草,看到坑边肥嫩的苦竹笋,会顺手掰下,三下五除二的去了笋壳后麻利的装进布袋。孩子们上学或上山玩耍,也忘不了挂个布袋。路边,小溪边,或山巅,见了竹笋随手便折了下来,噼啪噼啪的拨了皮,像抱着心爱的玩具似的装进布袋。回到家,布袋里面的笋宝宝们统统被倒进箩筐。晚饭后,大人们煮一大锅的水,把笋宝宝煮熟捞起,然后用手撕成丝状装进箩筐,压上个大大的石头放入门前的小溪里。溪水浸泡两天,苦味祛除得差不多便可以捞起回家炒了吃。这个时候,无论走到叔叔家还是姨妈家,饭桌上几乎都是“白”一色的苦笋。而每家每户的做法也几乎都是少量的油盐伴着炒炒即可。虽然苦味被溪水冲刷了不少,可我对这苦味依然是“敬”而“畏”之。饭桌上看到它,绝不亚于看到严厉的爷爷。可是又不得不吃,因为饭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道菜了。因而整个春天的我几乎都是眉头紧皱,从未舒展过。
出来工作以后,无论春夏还是秋冬,菜市场里的蔬菜应有尽有。再也没有“过菜荒”的季节了。而小时候让我紧皱眉头的家伙竟然也登上了“大雅之堂”,被菜老板摆在最显眼处。而且价格远远高于一般的蔬菜。来买的人也总是络绎不绝。每每这时,朋友同事见面或电话总会强烈的要求我带队去老家摘苦笋。当然,我也会兴致很高的带领一帮人去享受家乡的清山绿水和鲜嫩的空气。有时候,妈妈也会带一大袋的苦笋出来县城,让我分给朋友们。尽管小时候吃怕了,我依然会留些许在家里,只是现在的炒法再也不像当年那样的“白”一色了。“五花酸菜炒”,“韭菜肉片炒”,“罐头鱼豆鼓炒”等等应有尽有。每次吃这东西,我总是情不自禁的给孩子说我小时候的故事。孩子有时候也会风趣的说我,“妈,其实你小时候也很幸福啊,能吃上这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呵呵,也是哦。现在的我吃苦笋,再也不像小时候那般眉头紧皱了。这微微的苦让我吃得很是舒展,很是灿烂。吃出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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