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农村,我的父辈都出生在解放前,他们所受的艰辛我们这一代无法理解感受的。我的出生给母亲带来无尽的欢乐,母亲喜欢女孩,她说有了我姐姐就不会寂寞。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地里的农活全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我一岁那年,母亲去弹棉花,那时候妇女都是留着长长的辫子。母亲不小心,辫子被机器咬住,整个头皮差点撕下来,受了重伤。母亲为了不影响奶水的质量,愣是没打麻药,头上缝了十九针,脸肿的像个脸盆。母亲没住一天院,没吃一粒药,就匆匆地回家了,挂念我没人照顾(后来听说的)。
我四岁那年,不知是何缘故(至今对我来说是个迷),母亲得了精神失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生活不能自理,母亲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看着还不懂事的我和姐姐,连外婆都不能把我俩带走。大哥用架子车着母亲去给她看病,母亲非把我带上,走到街上,母亲看见面包,非闹着给我买。中午吃饭时,大哥给母亲买了一碗肉丝面,大哥自己却饿着肚子,母亲端起面条一口一口往我嘴里噻,自己乐呵呵地傻笑。
我六岁那年,母亲患上消渴病,不放心我一人在家(哥哥姐姐都在上学),就带我一起去离家十多公里外的县城看病。母亲为了省下6角钱的路费,来回步行,我自己走一段母亲背我一段。到了县城她却花上2元7角给我买了一块咸牛肉,我香香地啃着牛肉,母亲没有吃,只是微笑地看着我。我撕下一小块牛肉给母亲,她咬了一小口,又把剩下的一小块放进我嘴里。至今我记忆犹新,直到现在每次吃牛肉时都会想起这件事,每次都会慢慢地品尝,因为里面有那伟大的母爱。
我九岁那年,刚上小学三年级,看到班里女同学穿的一件小碎花上衣,我很是喜欢。中午放学飞奔跑回家,让她陪我去买,母亲明知道那天不是逢会(我们那地方逢双是会)。但还是带我步行来回要走十公里的路,为的是怕我掉下不值一文钱的泪珍珠。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简单地为我们准备一些早饭,自己饿着肚子就去了集市。中午回家我便看见我心爱的花上衣,下午,我穿上新衣服一蹦三跳去了学校。课间休息时,大家在校门前玩(农村的学校是没有院墙的),我突然看见母亲背着比她还大几倍的麦秸杆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衣服上有很多碎麦秸,头发有一缕散在额头上。我知道她是腿上的老伤又犯了,两天来走的路太多(母亲的腿是盖房时砖垛倒了砸的)。我呆呆地看着母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地咬着嘴唇,那一刻我没有哭,但记忆犹新。
从此,我每天放学回去,都会帮助母亲干一些轻活,割草,掰树叶,喂牛,做饭。村里的人都说我懂事,因为我知道母亲是多么艰辛。
(写于2013年的母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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