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读赵婧诗集《我的心也像大海》
不识赵婧，书桌上的一本诗集形似陌路。没有序言，未见后记，亦无任何作者背景可考。这倒也罢，千帆过后，那一首诗不是生命之旅的放舟与呐喊，那一条标题不是心灵简介与写真。岁月，如果是小溪，轻松就可淌过；人生，若是跨海，超越必须借舟。诗语人生，不亦挑战乎。
乡土情，可以说是诗人内心深处蕴藏的原汁血浆，流动在少小离家、闯荡社会的每一个游子体内。每一次回家都是寻梦童年旧景的复活，都是爱的贴现与亲吻的重温。读赵婧《八月，我回河南走了一趟》这首诗，望见故乡“中原满是辽阔的豆子玉米\那个绿啊\……。\让所有的情感都那么踏实\靠近粮食”。胸中奔腾起的自豪撩起内心对故乡进入丰收季节的喜悦之情，抒发了作者的真爱与牵挂后，转身切入另外一幅画面，展开对往事的回眸：“不洗澡一点也不影响\姥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就是乳房耷拉在腰际\就是展示的笑容里\藏有那么多眼泪与苦”。用“洗澡”、“乳房”这外层次的客体与美丽之间的关系，通过丑与美的对逆，超越丑的外表而链接故乡亲人的内质美。这种转换发掘是在跳跃中、以大逆转的方式完成的，突兀的令人难以适应。作者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笔锋一转“姥姥的身影\与中原无尽的粮食一样\不断的放大\愈发坚实与美丽”。姥姥和粮食再一次并轨合拢，美与充实，外朴内华融为一体。大开大合，这种大胆的写法令人震惊。比喻简朴，却是内心绽放，收放也算自然。凝望“老屋已经颓败\……。姥姥静如村庄\在立秋过后\很深很深淹没了\我从城市那边带来的\忧郁”。一种悲与喜叠加的惆怅漫过心头。冥冥中，“姥姥”浑然已随烟尘，成为老屋、村庄的化身。北望故园，一曲悲情的泪已干否？伫望低矮的村落，不知不觉间脑海中盘踞在城市高楼的忧郁，悄无声息地被思绪的浪潮淹没。在渐渐的觉醒中思索，人啊！是不是只有在疲惫中，追求的本源才会被感性回归的呼声唤醒呢？
仿佛自问自答，作者在一首诗告诉我们：《一切都来得及》。“我如此心动地赴旷野里漠然和冷遇了很久很久的\约会\……在山的那边\我就想到那边去看看\成为我永不放弃的理由\带着我一生都不曾改变的纯真”。时代相隔，爱虽然被软禁，却不改初衷。怀旧，就是找寻，找寻自我曾经腼腆羞涩的青春，找寻欢乐、痛苦、爱情甚至欺骗。这矛盾存在于真实生活，并在不断的扩展和延伸。你听：“故乡不是乡村\没有麦田与炊烟\没有根植于土地的湿润与耕作的乐趣\也没有祖祖辈辈的叮嘱”（《在城市与故乡之间》）。随着城市的扩容，在城乡结合部的工厂、矿山破产或转制中，一部分人不知不觉成了漂着的城市人。原来的故乡已在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的喧嚣中沉沦。茫茫人海，故地何处？乡音何寻？此刻，人生看似简单的喜欢与爱，最终拉开了意想不到的间距。作者从内心发出 “城市的确有些不真实\有时我会被他划得很痛\我是爱这个城市的啊\爱到深处是那么的痛”的无助与感叹。这反映了来自不同环境的人融入城市的渴望与本能的抗拒纠结在内心深处的因子。期盼与固守，憧憬被现实活生生的撕裂，痛是无法避免，亦是一种自我的修复和自慰，任何人都无法回避。《城市故事》很有意思的叙说“每一盏灯都是故事”。作者有意把存在的事实描绘成“想象”或“故事”，以实当虚，这不光是一种技巧，也是生活现象的实质存在。捂和盖，让这个社会戴上了愚人的面具。浓妆卸下，素面朝天的我们还能还愿意相信这是真实的自我吗？
表现《母亲》类的题材，歌颂赞美手法居多。作者却另避蹊径，从城市环境与人生存状态的复杂关系中找到了突破口，诗有了多重含义。“一股莫名的火在城市的阴霾里横冲直撞\很长的时间里我都纠结在诗与生活中”。期待与现实不可避免碰撞，感性与理性的交集纠纷让人心身疲惫。“母亲啊\如果哪一天您走了\您不能忍受我的吼去找爸爸了\我还能跟谁吼”。悲怨中，现代都市人的积累与压抑、燥动与不适终于扶摇而出，其所带来的弊病只能由亲人承受。自责、怨恼与不安中，现实之荒唐、社会之残酷、内心之酸楚不言而喻，诗亦难解其惑。这首《好吧，那就来吧》一反常态，展示作者勇敢接受挑战的豪迈。读此诗可知隐忍并不是畏缩的代名词，而是内心的伸缩力度。你听：“如果爱都失去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只有爱才能一次次\把人性逼近真实\……如果爱是真实的\我不怕再一次伤害自己”。面对社会怪状，忍让不是熟视无睹，而是默默积蓄力量准备强力回击，读来气势豪壮。《和一个婴儿对视》的标题让人遐想。“他一直盯着我\我也迎上去盯着他\我盯他就是证明自己\眼睛对视的功能”作者要证明什么？是用真实对视真实的放松，反证不愿对视虚假的现实吗？“为什么我只敢与婴儿对视\在越来越近真实的时候\逃避一定是成人\正常的选择吗”。生活习惯面对虚伪，然而接近真实时便不由自主产生了逃避心理，这是人的内心天性吗？我相信赵婧“只有爱才能一次次\把人性逼近真实”是符合受众的审美标准的。
都市生活，以车当步是一种“生态”。在城市飙车，则是一种“变态”。手握《方向盘》放眼望去，忽然会有一种对现世生活状态逐渐逝去的怀念，让人不免有些惘然。你回味一下，“自从有车时\不知道鞋为何物\忘记了轮胎与鞋底相仿\学会了用手走路\我学会了遵守另外一种规则\妇道以外的、传统以外的\假如有一天让我回家，我会迷茫\因为，我从未走过”。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在生活常态中发掘出诗意的异变，作者笔下的方向盘维度超越了360，隐隐约约有一种指向性。咀嚼中，感觉诗的意趣与哲理相映成趣。
偶然发现赵婧的诗有较多关联度，一首诗的答案竟在另一首诗中。而“真实”是众多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主题词，它反映作者内心蕴藏的原声。这首《没有人能抵挡内心对爱的渴望》，颇具代表性。“当同行人无人幸免一遍遍用药\我怕药会降低我交出最真诚的真诚\我要以最清醒的状态\呼吸\哪怕生命的代价也要发生在第一次”。青藏高原缺氧给身体带来的压力和病痛人所共知。即使这样，作者内心仍不可抑制的迸发出渴望真实的体验，不愿在有一丝水分的状态中接受。发出“那怕生命的代价也要发生在第一次”的声音。这皆是“我们受够了太多的欲念\加重身心沉沦\繁文缛节的人情世故\越来越不真实已是常态”。看似要突破自然，本意却是突破自己，体验生命的真实极限。纵观诗集，作品在个人情绪宣泄方面落墨颇多，这乃是抒发内心之形式的抉择。最具代表性的是飙车，在风驰电掣中，向最隐秘的内心激进。无遮拦的向自我的世界穿越。“让我放纵一次吧\我就是想让那个远去的背影知道\还有一些情感\比爱情更浑厚更有质量\我就是想把那束盛放的野花放在你的山脚下\走出这一步\我就做回我自己”（《飙车》）。内心旷野的滚滚热流，孕育着火山爆发的前奏，释放的火焰象征着人性本真的无可阻挡。这种飙车，这种穿越实际就是回归人的本原。感受这种痛与快，感受真实与狂野，激情与豪迈，让我觉得很爽。生活在这个世界，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妨来一次飙车，在狂飙中向心的旷野、向人的本真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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