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曲阜又古老又小
像一卷蜡黄的线装书
读了令人昏睡
2
虽然我们有过璀璨的文化
有过三千个知识分子开垦文明
有过一代代天子的跪拜
而我们却很难走出书本
像大鹏挟九万里罡风
到南海 竖铁架钻探
到东海 鸣笛远航
但城市风光已不是仙人的梦幻了
3
而你 却像过早衰竭的人
穿着深黑色的衣裳 总在
向往过去的金碧辉煌
到处是飞檐楼阁参天古柏龙云雕柱
宛若历史的各种版本的<论语>
让人们去注释
自我的
冷漠
马车叮铃战车悠闲脚踏车汗流浃背
听几声<迪斯科><冬天里的一把火>如韶乐
便三月吃玉米 小麦馍不知味
只坐在石板凳上长叹短吁
4
也许孔老夫子游列国遭受太多的不幸
已深深地烙成了曲阜的城徽
孔门弟子几千年来再也不敢出远门了
戴着苦涩的城徽 孔家的后人
孔德成小心翼翼地到了大西洋 美洲大陆演讲
而鲁国的文字 太古奥
又”论语”不清 西方
当然听不懂
况且那肥胖的翻译 又
听贝多芬的<命运>保尔的<水手>去了
于是便忍痛地回鲁国
长叹 夷人不可教也
不受儒教的西方人
却造了无数的兵舰 闯进威海
点燃烟台山上的千年狼烟
孔德成发现那炮弹很厉害
便找祖师爷求秘方
谁想 一去就百年不回
曲阜于是大造严严实实的四合院
关起门来 思想别人的过错
思过便是建树
皇帝老儿于是 赐孔德成
”大成至圣文宣王”之后的”衍圣公”爵位
让后人
效仿
5
高速公路上
独轮车手推车发出痉挛的尖音
踽行在晴朗的天空下
各种车辆飞快地进入曲阜古城
现代科技如欢腾的江河之水
一经溢进重重叠叠的四合院
便如注入亘古的沙洲
6
阙里街头叫卖之声此起彼落
你的钱包给人偷走了吗
请买一幅”忍”(吃亏是福呵)
你的女儿被人奸污了吗
请买一幅”忍”(难得糊涂呵)
你受欺骗讹诈了吗
请买一幅”忍”(吃亏是福呵)
你法定的自由被剥夺了吗
请买一幅”忍”(难得糊涂呵)
而我们忍受着难以忍受的不幸 够久的了
而我们被愚弄得糊涂的岁月 够长的了
我们还要糊涂下去忍受下去吗
曲阜呵 你真是一部
叫人读了就昏睡的发霉的古籍吗
一株株雷劈风削的古柏
东歪西倒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古城的陈旧
7
又古老又小的 曲阜
像一卷置之高阁的线装书
只有在人们清闲得无聊的时候
才把你翻阅
虽然我们感受了孔庙的肃穆
虽然我们被大成殿的雄伟折服
虽然我们还走不出”论语”不清的奴性
但我们毕竟开始了
人性的探讨
开始筑建起一座座充满人格的高楼
我们已不再 闭门
思想别人的过错
曲阜啊
筑一座透明的旋转的现代化高楼吧
鸟瞰古今中外的人性之光
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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