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北多山。高山蕴育着好水,武江就是其中的翘楚。
从湖南流出的武水,穿流于乐昌九峰山与大瑶山之间的大峡谷,名为乐昌峡。她北起坪石,南至乐昌,全长53公里,最窄处仅30米。在她的末端,一座大坝高耸在峡谷之间,这个集防洪、发电、灌溉、旅游为一体的工程,便是乐昌峡水里枢纽。
去年深秋第一次上乐昌峡时,我刚到粤北工作不久。因为报纸专版急需一张乐昌峡大坝的照片,我的搭档带上我,从乐昌市区出发,驱车赶到坝区,找好角度取了几张全景后,又匆匆折返。对乐昌峡的印象,犹如浮光掠影,甚至都未及细品,遑论有多少深情厚意。本以为,她会如我生命中曾邂逅的无数风景一样,一个转身,带不走半片云彩。纵使他日江湖再见,亦是天涯陌路人。然而,或许是因为我心跳的节拍与这片山水暗合,她最终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了我这个远方的游子。自那以后,频繁与我的工作和生活发生交集的乐昌峡,也同时在潜移默化中植入我的心灵。
就像所有原生态的水域,乐昌峡蕴育了种类繁多、肉质鲜美的鱼群。垂钓爱好者闻着气味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呼朋引伴,三五成群,最终在乐昌峡汇成浩浩荡荡的垂钓大军。我的同事,一个五大三粗、豪迈大气的东北爷们儿,在我来这不久,就拉着我去乐昌峡钓鱼。临行前我仍在怀疑,以他那不安分的性格,平时让他在舒适的办公转椅上安静地呆上三分钟都非易事,他能沉得下心来钓鱼吗。可他告诉我,他来这10年,垂钓史就有10年,一直乐此不疲。只有钓鱼,能让他在弹丸之地呆上一整天。乐昌峡,原来当真可以安抚一颗躁动的心。
在一个水深湾大坡陡的地段,我们停好车子,卸下装备,然后如鱼鹰般搜寻坡下水边最佳的垂钓位置。下坡的过程是艰难的,肩背手提的装备本就让步子迈得不够潇洒,松软的沙石和丛生的灌木、杂草,又平添了重重障碍。可是,如果将这些艰难与随之而来的乐趣比起来,就实在显得微不足道了。自鱼钩抛向水里的那一刻,一场名叫等待的游戏上演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提起鱼竿会是什么结果,然而满怀期待的过程本身就无限美好。这个过程中,可以和同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任思绪逐波轻扬。宁静到极致,许多杂质可以被过滤掉,人性也就显得越发可爱。也就是在那时,我和同事主动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和理想,并且毫无顾忌地直言工作中的喜怒哀乐。
水上人家是乐昌峡的一道靓丽风景。这些逐水而居的“船佬”,一条小船就是他们的全部。我们钓鱼的时候,不远处的小船上,女人正在船头洗衣服,旁边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整点新闻。小孩在船舱内看武侠电视剧,不时和母亲用客家方言说着什么。男人登上竹排,给网箱里的鱼喂食。只用力一撑,竹排就如箭般飞了出去。见了我们,男人热情地打招呼,和我们聊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就在我们身边,还有这样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乐昌峡拥抱了这些善良淳朴的水上人家,反过来,这些水上人家又为乐昌峡的宽厚与博爱作了注脚。
等到太阳下山,一天的垂钓也宣告结束。返回的时候经过乐昌峡水利枢纽,大坝在夕阳的余晖中,看上去更加威严和雄浑。是它,扼住了洪魔的咽喉,守候着乐昌乃至韶关的一方安宁。自古以来,水患就一直困扰着乐昌。2006年7•15洪灾更是乐昌人永远的痛。怒吼的洪水,让乐昌顷刻间沦为水乡泽国。我现在所在的办公室。没来得及转移的电脑、打印机和档案资料,全部被泡在水里。洪水造成的重大生命财产损失,让党和政府决心排除万难,投入巨资,兴建乐昌峡水利枢纽。斗转星移,如今这个工程已经从图纸走向现实,不仅摆脱了洪水的噩梦,并且3台机组全部实现并网发电。此外,乐昌峡平湖游开发项目也在各方的努力下呼之欲出。
情绪低落的时候,会一个人骑着山地车,朝乐昌峡的方向疾驰。一路流水潺潺,两岸青山向后移动,让我想起电影《致青春》里的一个镜头:在历经波折和聚散后,林静开车载着郑微行驶在沿河公路上,郑微突然问林静,你爱我吗?林静怅然地说,爱情就像一条河,我们都是瞎子,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其实,摸着石头过河的,又岂止是爱情。你比如说,至少还有乐昌峡所承载的,我那因为理想照不进现实的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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