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下井◆
小腿儿不听指挥地乱颤
心儿咕咚咕咚地在跳
脑袋碰上了巷壁 冷汗刷刷直冒
以为滑入几百米深的炼狱——
笑我半个书生的胆怯 想休息又不敢
没下过煤井的 没资格赞美煤矿工人
我也算一个男子汉吧
此时的阳刚之气野猫般逃到哪里去了
一盏矿灯 一束昏黄的光
洞开了巷道里的一片黑暗
倾斜的台阶一直伸向地心深处
采煤工就在自己的身旁 打个照面
粗犷的豪爽壮了我的胆
与煤矿工人交朋友 可要特别的小心
他们浑身的热情煤炭一样
会烧焦你戴上假面罩的小心眼
让你再次感到 罗哩罗嗦的
虚情假意是那么可鄙
呵 接近矿工 接近火吧
如果我们需要抵御人情世态的寒冷
◆采煤工◆
在潮湿的巷道里爬行
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瞪眼
在煤尘飞扬的掌子面发牢骚
一斗车一斗车地采掘炽热的岁月
采煤工脚下的路曲曲折折没有尽头——
掌子面很脏很窄也很累人
采煤工在大山的夹缝里解放压抑的热量
烘烤潮湿的日子
他们斗牛士般嘲笑着命运
说生活就是掌子面里的拼搏
只有不断地扩展不停地掘进
才有人生真正的价值
他们不祈望垂怜
不需要伪善的人坐在软沙发上
把他们优雅地美化
他们坚毅得巷道大汗淋淋
艰辛得大山也流淌深情的泪
他们的工作是填不上词句的
火的歌
是所有语言都无力表现的
力的诗
采煤工的生活没有节奏
他们累了就喝酒玩扑克打球桌睡大觉
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
他们为一日三餐为老婆孩子
像大多数人一样轻松愉快
他们默默地采掘默默地生活
让那些离不开他们又看不起他们的人
去自鸣得意吧
他们坦率真诚 豪爽自信
为燃烧的岁月 为自己的奉献
干杯 采煤工
没有不喝酒的
◆矿长素描◆
煤矿的矿长不腼肚子不长官气
煤矿的矿长不留胡子不装模作样唬人
煤矿的矿长矿灯一样照亮洞内洞外
这里的每一条巷道都刻在他的掌纹里
这里的每一级台阶都长满他的脚印
这里的每一台绞车都呼唤他朴素的名字
他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掌子面上
他在矿工们的左边在技术员的右侧
像空气一样疏通阻塞的思绪
缆索一样拴住矿工的幸福和笑意
他在每一个角落支柱般撑着煤矿的安全
只是办公室长满了煤尘他不那么在意
深深的巷道蕴藏着他丰富的热情
他的脸庞像黝黑的煤壁刚毅而有力
支撑起整座大山的重压
他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国画
而画是静止的
矿长 却留给世界很多很多
韵味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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