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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漠视的人间悲剧
  文 / 李献玉



                      一

  萧山临浦三医院的重症室里,躺着一个叫郑兴和的湖南民工。9月22日中午,这个老实善良好助人的男子汉,在中午下班刚离开厂门一里路的地方,出了事。他的摩托车为了避让行人,龙头急打之下,油门狂轰,爬上了绿化带,以超强的力量撞在了路灯杆上,摩托车飞出了几米外,人撞在电杆上弹回几米,又撞在一颗树上。
  他的左肋骨断了两根,肾脏和脾脏被断骨刺穿,肺和胰腺都有不同程度受损。因为伤势严重,为了保命,医院开绿色通道,为其实施了左肾和脾脏切除手术。26日,他的肠子迟发性破裂,大便流入腹腔,引发腹膜炎,医院再次手术,切除破裂已经黑臭的一截大肠。从出事到今天,整整12天,他没有完全醒过来过,只是有意识。他浑身插满管子,他的表情非常的痛苦。看到他,我想起了一个成语:生不如死!
    12天,家人倾家荡产,凑了十几万,全花光了。成千上万的巨额治疗费,让这家人除了以泪洗面,就是呼天抢地。
  41岁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母亲、妻子和两个分别十岁和三岁的女儿整天守在医院,虽然每天只有半小的探视时间,但他们一刻也没有离开医院,他们希望自己的守候,能够让垂危的亲人滋生奇迹。
  钱,没了,债,欠了一屁股,倘若用钱能买回生命,我们愿意去乞讨,去卖血!可是,杯水车薪啊!看着这老老小小的一家子哭成一堆,肉长的人心,是那样的难受和悲哀!
  当我把一个装着几千元钱的信封交给伤者的姐姐时,她给我跪了下来,痛哭不止。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老乡啊,不要跪下,要坚强地站着!虽然我们并不认识,可我既然得知了你们的遭遇,我就不可以坐视不管。然而我的能力有限,我救不了这世上的千千万万可怜人,但我可以尽一份薄力,要是人人都献出一份爱,这世界就可以少了很多悲哀。
  他年轻的妻子,才29岁,在探视的短时间里,她拉着他的手说,你要活下来,只要你活着,哪怕成植物人,我都会守护你一辈子。我会撑起这个家,养大你的女儿,只要你活着,好不好,好不好啊?他睁不开眼睛,他没法说话,但他摇了摇头,他是在告诉妻子,不要治了,不要再雪上加霜。
 “妈妈,你是老人家,你不要哭,是我命不好。”
   十几天,这家人吃不下,睡不着,一家人个个虚弱无比。让人好生心疼!
  他们一直大哭着,一旁的我,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真正帮到他们?组织捐款?找工厂老板?还是去找政府?
    当我几天前接到他们的电话时,我在惊奇于他们如何知道我这个人如何问到我的电话的同时,被他们的遭遇震撼了!这个没法定性为交通事故的事故,根本没法定为工伤,厂里也没给员工买保险,甚至没签订用工合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够不上!
    老天啊,这个本就贫穷的农民之家,如何能承受如此巨额的医疗费呢?
    这家人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希望通过我的活动让工厂老板出些医疗费,通过我的呼吁让新闻媒体能参与进去,为了救命,为了筹款,一切可以利用的途径都去试试。他们说,我们人生地不熟,伸手不见五指,政府的大门朝哪儿开,劳动部门在哪条路,在萧山,我们完全就是一群瞎子,一群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苦命人。
    老乡啊,我能做的,都会去做,面对苦难,我无法做到漠视,但我只是个小人物,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我希望我的努力,能减轻你们的负担和痛苦。可是,我的力量是弱小的。
    希望更多的朋友,能够关注和帮助这个叫郑兴和,住在临浦三医院重症室6床的可怜人,他们的家人正苦苦地企盼着人们的援手。
  请记住,我们的每次伸手,都是一份浓烈的人间大爱!
    好人,总会有好报!
  
                        二
  
  两天前,我发布了“不能漠视的人间悲剧”的日志,得到了许多朋友的关心和关注,并且有几位朋友自发向我提出捐款给这位叫郑兴和的湖南民工,虽然他基本已救治无望,肾脏和脾脏摘除,肠子多处穿孔,腹腔中大便渗漏,另外一只肾也已不能自主排尿,病情非常危急。
   哪怕救治无望,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家人也不愿意放弃救治,毕竟是一条生命啊,而且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以上是三位好心的朋友自发捐助的金额5000、3000、1000元不等,没得到朋友的许可,把此照公布于此,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让我们把爱心接力下去,让爱心在大地上飘香,在心田里植根吧!
  当我把装着八千元的朋友捐款交给伤者的姐姐时,重症室的大厅里跪倒了一片,老到七十来岁的老母,小到三岁的幼女。唉——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啊,这一跪,跪出了千言万语,跪出了千恩万谢,可是,我不要,我不要这一跪!我只是做了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谁看到这样的悲剧可以做到袖手旁观呢?
 “阿姨啊,快快起来!晚辈承受不起啊!”
   “小宝宝,快快起来,阿姨我不能接受你的下跪!”
 我一个一个的扶他们起身,可是,郑兴和的妻子迟迟不肯起来,十多天没吃饭的她每天痛哭不已,在希望和绝望的折磨中日益消瘦。
    她一直哭着说,李老师,感谢你啊,虽然我们不认识,你却这样帮我们,你的朋友们这样帮我们,我们在这里举目无亲,如果有能力也不会来麻烦你了,谢谢你了啊,给你添麻烦了啊——
  好不容易把伤者妻子扶起来,老母亲带着小孙女又跪了下来:李老师啊,我不晓得用什么来感谢你,只有这一跪回报你,请你接受!
    呜呜——我的心在呜咽,我的情在颤抖,我不认为做一件好事,一定要有所回报才行,我不需要,我只希望我们的爱心能够让你们感受到这世间还有情意在,在你们身陷困境时还能看到一点希望,我只想用自己的行动感染到大家,让我们一起来爱心接力,把人间的爱传播开去!这个世间并不缺少爱,而是缺少爱心实施的空间、机会和信任!
 “这些好心人的电话我都写在这儿了,你打个电话过去谢谢他们一下。一来说明他们的捐款我已经息数送过来,二来也表示了你们的谢意。”
  看到孩子一直在哭,三岁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孩子一直没有进重症室看过爸爸,她不知道她们的父亲已经成了一个肿得很大的“管子人”了!
  伤者的姐姐是这群人当中最有文化的,她大老远从湖南赶来,一直操持着这一大摊事务。是她一直在跟我联系,请求我帮助他们。这下她正忙着给捐助者打电话感谢。
  重症室的大厅,就是他们这十几天的家,铁椅子就是他们的床。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看了这些,你心酸吗?
    老人家情不自禁又抱着孙女哭了起来,哭得人肝肠寸断。这人间惨剧,为何要上演在这家可怜的农民身上呢?
  大女儿买了水回来,这个十岁的孩子,看起来,最多就七岁的身高,干瘦如柴。
    “孩子,让阿姨抱抱你们,别害怕。”
  孩子们无邪的眼睛里,看不到太多的痛苦,因为她们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这长长的假期,让这家人等得好惶恐,想去相关部门告状,可门没开,即使开了,怎么告?
    我在纸上写下一些重要内容,让他们等机关开门了,就赶紧去告状。至少要为伤者(或许几天后就变成逝者了)讨个公道。
  我做这些,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给苦命人一些帮助,让可怜人看到希望。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你总是去做好事?我说,因为我有过苦难的经历,我尝过几天没东西吃流浪在外的苦,路人一个个冷漠地从我身边走过去,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有人问一句,伸一下手,可是,没有!我知道四面楚歌举目无亲的惶恐和凄凉,所以,当苦难摆在我面前,我无法做到漠视!
    最后,感谢我的几位朋友捐来的爱心款,好人,是这世界上的根和魂!
  
                        三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湖南民工郑兴和的悲剧故事,这个年仅41岁的壮年男子,不远千里来到萧山打工,却在9月22日中午出车祸重伤住院,肋骨折断,多个脏器被刺穿以致摘除,从进院那天起,他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一天超万的医疗费,让这个贫穷的农家不堪重负。
    接到伤者姐姐的电话,这个我并不认识的女人说,李老师,听说你是个大好人,很愿意帮助别人,我弟弟出这样的事,我们一家人不知怎么办,在萧山我们举目无亲,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听了她的哭诉,我感到了肩上的担子很重,这段时间,用一个忙字来形容我的工作和生活是完全不够的,偏偏这么大件难事又找到我。然而我能不管吗,我能不答应这位老乡的请求吗?良心和责任告诉我,不行。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最能够体会到人情的冷漠,越容易对生活,对社会,对人事产生一种反叛心理。我们不能成为落难人的砸石者或冷漠看客。在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中,我回复了她:我尽我的能力帮你,能帮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这,是我对一个陌生求助者的一个不算太热情也不算太冷淡的中性回应。太热情会让人有太高的期待,太冷淡会让人看不见希望。
     找了电视台记者朋友,朋友说,这事还真不好管。
     找了劳动局朋友,朋友说,这个事恐怕很麻烦,他的情况根本算不上公伤。
     这么说,那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在多方联系无果(至少没有明确的答复和结果),我只好求助自己,求助我的QQ空间了。
     我在自己的空间里发了《不能漠视的人间悲剧》,看的人很多,都表示了关切和同情,其中我的好朋友李郁丰、李丽萍、姜建云、韩周芸等朋友还自发为伤者捐款,款额从一千到五千不等,加上我自己捐的几千,我先后分三次把这一万多捐款送达了伤者家属的手中。
    然而,尽管生者万分希望伤者能度过难关,重获新生,郑兴和还是于10月8日在送往老家湖南辰溪的半路上,去世了。长途的颠簸,使这个在临浦医院重症室里完全靠机器和药物维持生命的重伤员,完全不能自主排尿,身体脏器迅速衰竭,最终口吐白沫而死。
    可怜的逝者,想叶落归根,却是魂断异乡,可怜的家人,欠了六万多元的医疗费,人财两空悲痛欲绝,生死从此两茫茫。唉——
    谢谢帮助过这家可怜农人的朋友们。
    虽然伤者已去世,但留下一对女儿以及一个年轻的妻子,此后的日子定是很艰难,在祈求他们平安幸福的同时,我们能帮他们做些什么呢?

      【2013年10月3日—12日,原发表于作者QQ空间,配有多幅现场照片】
  
  

2013/10/17 1:31:26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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