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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人民日报岁末访名家
  文 / 本网通讯员





               ◆人民日报记者岁末访文化名家◆
  
 
               ●致读者●

  又一次,纪元更迭;又一次,深情回眸。
  岁月流转中,究竟有什么岿然不动?究竟有什么让生命超越时间的绑缚?
  这个岁末,本报记者再度探访十二位曾经“做客”副刊“足音”栏目的文化大家,这是我们对既往岁月的回望、对文化坚守的致敬;也是我们对生命记忆的问候、对未来之路的叩寻。
  拨云寻意古道,倚树听韵流泉。沙博理、吴良镛、宿白、任溶溶、叶嘉莹、戴逸、方掬芬、李学勤、傅璇琮、程泰宁、裴艳玲、施大畏——今天,我们一次次敲开他们朴素的门扉,一次次品读他们温暖的回忆。在这十二位文化大家的跫跫足音中,我们听到的,是坚韧、坚定、坚守。无数个昼夜往复,无数次踯躅徘徊,他们或青灯黄卷、秉烛探幽,或兀兀穷年、痴心不改。而恰是这些数不清的戮力前行,构筑了我们中国梦的伟大愿景。
  感谢他们,祝福他们! 
 

★沙博理——
  
           ●天地如逆旅  心安即吾乡●

  北京什刹海南官房胡同的一个小四合院,院门“吱呀”一声开启,走出一位满头华发、高高鼻梁的老人。他拄着拐杖,绅士地向来访的客人点头致意,并诙谐地笑道:“女士们今天都很漂亮嘛!”
  这便是98岁的翻译家沙博理。他领着客人,穿过栽有月季与紫竹的庭院,径直走向里面的小屋。进门脱外套时,沙老不无得意地说:“你们今天要来,我特意穿了礼服。”仔细一看,他着一件米色衬衫,罩一件蓝色坎肩,显得气色很好。
  在家里,沙老会颇有兴致地向客人展示“宝贝”,有时是一个罗盘,有时则是一个衣柜。他打开衣柜门,里面摆满的竟是各种图书,原来,衣柜已被他自己改造成了书柜——这是一件让他颇为得意的创举。客人告诉他:“想象力倒不错,只是衣柜恐怕受不住这么重的书。”沙老忙说:“不会的,不会的。”可没过多久,衣柜的板子果然塌断了。
  沙老家里放着不少中英文旧书,里面有他翻译的作品《我的父亲邓小平》、《水浒传》等,还有他撰写的关于犹太人在中国的专著。由他翻译的《水浒传》广受赞誉,被认为达到了信、达、雅的完美结合。沙老一生笔耕不辍,直到90多岁,依然想着要把中国文化介绍出去。两三年前,他还想要翻译金庸小说,可惜后来一查,金庸小说都已有了英译本,这才作罢。
  沙老的生活有些“洋派”,午餐很简单,且自己动手:一个人站在冰箱前的橱柜旁,用吐司机烤两片面包,夹几片培根、几片生菜叶,一杯咖啡,有时是一杯啤酒。但同时,他又对豆浆油条、芝麻火烧这些老北京味儿情有独钟。这个月将迎来他的生日,问及他想吃什么,沙老笑道:“吃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不让我讲话,朋友们坐一坐,就可以啦。”
  这位来自美国的老头儿,一生有着不少传奇。他生于纽约,参加二战,做过律师,最后却与中国结缘。他醉心于古老的中华文化,说自己有着龙凤情结:“凤”当然是指他的妻子凤子,一位美丽的中国女性,帮助他走进了中国文化;“龙”则是指“中国”。31岁时一脚踏入中国,他便把生命的根扎进了这片土地。半个多世纪风云激荡,有人劝他回去,他总是摇头——中国有他的爱人,有他的朋友,有他喜欢的传统文化,这些都已经化为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中美建交后,沙老回了一趟美国探亲,原定的假期还没休满,又匆匆回来。对在中国呆久了的他来说,美国生活反倒显得有些不适应。回到北京,他感到鱼儿又回到了水里。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沙老笑意融融的脸上,窗户之外,小院温馨静谧,几株紫竹在轻风里摇曳,与它们的主人一道,尽情享受这静谧绵长的时光。
  
                                  (张  健  金  之)  


★吴良镛——

           ●耄期倦于勤 胸中住大观●

  “我每年讲得尽可能不一样,应该是我这一年中对学科的新体会。”先生说。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主干课程《人居环境科学概论》,每岁第一课和最后一课,由两院院士吴良镛亲自主讲。这一习惯始自1995年,至今不变。
  又至一年岁末,在先生井然有序的书桌上,《人文环境科学导论》一书夹满了各种颜色的便笺。黄色便笺上,是先生的钢笔小楷:“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摞在一旁的A4纸讲义的第一张,只写了一句话:“复杂科学有限求解”。
  窗户外的天际线清亮可辨,1946年也是在“极具北方意味的秋冬之际”,先生随梁思成先生进京,组创清华大学建筑学系,不远处的水木清华从此成为安身立命之所。
  “做教师,给学生一定要教方法论。学术不是死的,与学术相关的如政治、社会、文化、人民的生活不断地变化,这些东西怎么搭配固然需要经验,最重要是有方法论。建筑学不只是房子,它是一门面向社会的复杂的综合学科。既然是复杂性的,就是互相关联的,要找到这些关联的内在逻辑,需要有哲学基础和理论基础。12月底,我预备要讲的‘复杂科学有限求解’,是人居环境科学的哲学思想。”
  从1989年以《广义建筑学》出版为标志,“广义建筑学”理论完善和成熟,到2001年出版《人居环境科学导论》,提出“人居环境科学”理论,理论建设和国情研究不离先生左右,这也是他主持的清华人居环境科学研究中心的学术风格——不脱离国情研究,以问题为导向,要有理论,也要有实践。他主张,中国的学者要抬头看天,看古今,看中外,要融会贯通。
  “我毕生追求的就是要让全社会有良好的与自然相和谐的人居环境,让人们诗意般、画意般地栖居在大地上”,是先生广为人知的心声。先生的书房里,赫然挂着一幅书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是天下读书人的最高使命。许是在这样的使命差遣下,已是92岁高龄的先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工作不少于6小时。他的许多重点工作包括一些重点文章的写作都是退休之后完成的。
  “十八届三中全会的精神,涉及人居环境科学的关键几点,如城乡一体化、生态文明,我认真看了,我正在思考这些问题。”
  先生的思考没有至尽。

                                     (刘  琼)  


★宿  白——

           ●水善下成海  山谦高极天●

  初冬,我前往宿白先生位于北京蓝旗营的家中。小区毗邻北京大学,培养了宿先生,也慨然接受他超越一甲子奉献的地方。走进小区,眼前枯涩的树木在冬日暖阳下,让周边显得分外沉静。推开宿先生的家门,传来年轻人爽朗的谈笑声,“竟有来得更早的访客?”此时,宿先生正背对着落地窗,坐在被报纸堆环绕着的藤椅上,他的对面,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毕竟是北方冬季的上午,阳光还没有完全照进屋内,这份不够明亮、略带灰色的光线却是托出了此时的清朗、恬淡。
  作为新中国考古人才之父,如今考古界的领军者多是宿先生的“徒子徒孙”,每有重大发现,总会有人前来汇报。问及宿先生的具体评价,他摇摇头:“考古是要到现场的。依据第二手材料怎么能发表评论呢?”这是宿先生一贯的做派。问及未刊讲稿的整理进度,老人淡淡地说:“没有什么了。讲稿没什么值得出版的。”这亦是他的风格。作为我国历史时期考古教育体系的建立者、石窟寺考古学的奠基人与藏传佛教考古学的创建者,宿先生出版的专著屈指可数,但每一本都是考古新方向的开路先锋与研究方法的范本。在他看来,出书不重要,重要的是写好每一篇研究论文与考古发掘报告。一篇文章历经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订才发表,在他这里最自然不过。
  说到书,环顾四周,只见两本关于瓷器的书,不见其他。“书大多已捐给北大图书馆。”宿先生的女儿说。宿先生和北大图书馆情缘至深:作为学生的他、作为图书馆工作人员的他、作为考古学者的他,都从北大藏书中获益匪浅。前年,宿先生一次捐给图书馆一万多册藏书,有的常用书也拿了去,只好再买。
  而那两本瓷器书,是宿先生为那位20多岁的小伙子而备。年轻人原来是老人的“私塾弟子”:没有进过大学,对瓷器研究情有独钟,远慕先生之名而来。先生在学界声望极高,但家中门槛不高:只要你带着学术问题来。过往荣辱,一生所成,在宿先生这里已如云烟散去,无消再提,但学问恒在。
  告别时,91岁的宿先生执意相送。谦和,节制,平淡。一如他喜欢的萨迦格言:山间的小溪总是吵闹,浩瀚的大海从不喧嚣。
  
                                     (徐  馨)  


★任溶溶——

           ●明月代秉烛  老怀追少年●

  一连数日,雾霾缠“申”,让人心烦意闷。幸好,能与儿童文学翻译大家任溶溶聊天。就像依偎着一团篝火,那些跳跃的、快乐的小火苗,把人引入清澈透明、阳光普照的世界。
  “90后”任溶溶,头发白白的,讲话风趣,笑起来很可爱。上海泰兴路的这座老宅子,是他从1942年入读大夏大学中文系时便入住,想不到,一住就是70年。多少世事皆成过往,只有那些经由任溶溶译笔“复活”的童话人物,沉淀为一代代中国人的生命回忆,而永不褪色。因为前年生了场大病,如今他常谢绝来访。如有媒体要上门采访,他会不好意思地告诉对方“我会紧张”。清静的生活,让任溶溶埋头钟爱一生的儿童文学翻译工作。“虽然出不了门,但我的脑子还在活动,正在翻译一些图画书,也会给报纸写些怀旧文章。”
  任溶溶的写作热情和速度让人钦佩,差不多每周,都有随笔文章在上海的几家报纸登载。前些天,他还在一篇文章里自豪地写道: “老夫今年九十了。我感到最幸运的,是我生下来已经有了儿童文学……”那些随笔里,有他最爱的儿童文学,也有旧友亲朋,还有京剧电影、古典音乐和美味佳肴。说起美食,这竟成了精通四门外语的任溶溶在鲐背之年学习韩语的机缘。“前些年,常在超市里见到进口韩国食品,但看不懂说明文字。现在经过学习,能够认得一些。最近比较得意的是,韩国总统朴槿惠的名字,我会认也会读了!哈哈!”
  任溶溶也有烦心的事。
  他说,他老了,有些事情看不懂。“文学翻译的稿费太低,千字才几百块钱,谁还愿意做?年轻人用钱的地方多,再加上版权的限制,想翻译什么作品,比不上我们那时自由。不过,也有些儿童文学作家很富裕,还上了作家富豪榜。”
  他说,希望儿童文学作者能多借鉴各国的优秀作品。“儿童文学首先是文学作品,而不是为了哄骗小孩子。作者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他还说,自己没有高论,是很多文学理论家的“粉丝”。在博客里,看到一位儿童文学理论家退休后过着极其清贫的生活,他感到“无力的同情”。
  聊天中,他一再说,“不要抬举我,实在不敢当。”现在最难过的是,“出不了门,见不到可爱的孩子,便写不出儿童诗了。”而这,又何止是他一个人的遗憾?

                                (任姗姗  袁灿灿)  


★叶嘉莹——
  
            ●大道无壅塞  独行天地间●

  清晨,从被雾气打湿的记忆开始。时速近乎300公里的高铁,将路旁风景压缩成逼仄的影像长廊。
  长廊的那头,是89岁的叶嘉莹先生。
  叶先生的家,隐匿于南开大学西南村的灰调楼群。楼道不豁亮,电梯有故障,我们索性拾阶而上,八层大门应声开启,叶嘉莹花白卷发、素淡妆容,雍容温润如同一阕宋词。
  1945年大学毕业,叶嘉莹开始教授中国古典文学,从台湾到美国,从美国到大陆,她的足迹遍及数百所大学,风雨六十载,桃李满天下。下自七八岁的贪玩孩童,上至七八十岁的耄耋学者,无不迷醉于她优雅的风范,受益于她厚重的学养。学者缪钺先生曾称她,怀京华北斗之心,尽书生报国之力,此言不虚。
  作为顾随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她更以师尊为傲。顾随在给她的一封信中曾写道:“假使苦水(顾随别号)有法可传,则截至今日,凡所有法,足下已尽得之。”叶嘉莹深得顾随先生真传,更将其精神发扬光大。
  作为中国古典文化的传灯人,叶嘉莹站在通往诗词王国的道路上,诲人不倦,度人无数,于浮躁喧嚣中,引领众生回归心灵、凝神静听。
  叶嘉莹用英语讲唐诗,用吟诵唱宋词,被问最多的问题是:“现在学古典诗词还有什么用处?”她回答:“古典诗词让人心不死。”少年丧母、青年流离、中年丧女,叶嘉莹的一生才华卓越却又命运坎坷,是古典诗词给了她力量,令她超脱于尘世的苦难,展开了睿智而审美的一生。
  冬日的暖阳悄悄从窗棂间爬进来,跌落于叶嘉莹紫罗兰色的开衫。她的身后,洁净的书桌上摆满她常用的图书典籍,朴素的白墙缓释了一壁书柜的凝重,白墙上悬有匾额,上面是顾随手书的她的别号——迦陵。当年,她屡屡遭遇苦厄,顾随曾送诗句慰藉:“拼将眼泪双双落,换取心花瓣瓣开”。而今,瓣瓣怒放的岂止是心花?叶嘉莹俯身书桌,提笔写下:“难忘诗骚李杜魂”,落款还是“迦陵”。
  在海外,她以“迦陵”之名讲授中国古典文学,每每讲到杜甫“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不禁双泪长流。而今,心遂人愿,她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大陆居住。
  孔子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叶嘉莹八十寿诞时,曾有人问:“八十以后如何?”叶嘉莹沉吟半晌,用庄子的一句话作答:“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九十以后呢?”我们问。
  她笑而不言,目光掠过寂静的书卷,如晨曦寄语光明。

                                (李  舫  李  妮)  


★戴  逸——

           ●静室问往事  倾心为清史●

  沿着长日不息的电梯回到地面,2007年新建的地铁站外,从站口往西几十米,路边静穆着的院子,是俗称段祺瑞执政府的“清陆军部和海军部旧址”。仿佛一段历史隧道,百米间,就从砖瓦崭新的当代走到了烟云笼罩的近代。轻叩开这大院子里一座不起眼小平房的门,听到动静,87岁的戴逸先生已经从座位上撑起身子,迎了过来。
  似是无言的缘分,从1958年至今,除了“文革”期间被迫离开到江西的干校劳动,戴逸先生就在这个院子里,埋头治史,由近代而至清史,由黑发至皓首。他长居之所,和一生所专注的学术事业,于时空转换间,奇妙地汇合到了一处。
  说起去年过世的夫人,“相伴六十年,一旦分离”,先生的声音明显低沉颤抖起来。把话题转到正在主持的《清史》编纂上,他才渐渐缓过来,语速也渐快起来,不自觉透出一位学者全身心浸润在学术领域里的自在感。
  初冬的阳光从旧藤椅上方的小窗子斜照进来,落在靠墙角的写字台上。桌面放着几本封面各异的清稿,密密麻麻的彩色便笺从稿子里拖出来——乾隆朝、咸丰朝,人物传记、邦交志……都是戴逸先生正在审改的清史二审稿件。旧藤椅背后靠墙的玻璃柜里,也是一本本待审的清稿。这间小小的房间,只放得下书桌、书柜,还有戴老的床铺——每周除了一两天去清史编委会办公,其余的日子,他就在这里,每天审读6个小时,细心核对、修改甚至重写。“我的生活,如今一切都围绕清史,一切都为了清史。”今年是《清史》修撰的第11个年头。3000万字的初稿全部汇到案头,专家的三次审读也已进入第二道。
  让戴逸先生觉得充实的,还有与修史同时进行的清代档案文献整理工作。档案丛刊、文献丛刊,清代军机处档案、李鸿章全集、康有为全集、章太炎全集、袁世凯全集……出版的字数已经有几十亿之多。“单单一套《清代诗文集》就有这么多。”他用双手比划起来,神情既满足又遗憾——与已完成的工作相比,来不及整理的资料更多。夫人去世后,他的身体差多了。“但我也在所不计了,如果我看不完,也自会有后来人。”老人洒脱地笑笑。
  出门回身,冬日的阳光垂落,先生站在门口轻轻挥手,衣袖边,仿佛都是历史的光芒。 

                                       (虞金星) 


★方掬芬——
  
              ●漫漫戏路短  悠悠童心长●

  刚踏入方掬芬的家里,一声清亮的“欢迎”就从客厅那头传来。循声望去,一位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人,正倚靠在沙发上,远远地望着我,那目光亲切而平和。
  这个初冬的下午,阳光从窗外照进这偌大的客厅,折射出暖暖的味道。“吃桔子——看,多好看,招你去吃呢!”刚坐下,我不禁被她独有的“招呼方式”逗乐了。一下子想起她在《报童》中扮演的“蛐蛐”,当时已经年逾五十的她成功扮演了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多年从事儿童剧表演,在中国戏剧舞台上开专业成年演员表演儿童形象之先河,方老的身体里似乎存着一颗永恒的童心。茶几上,正搁着一本她的回忆录《漫长的童年》。如今,除了腿脚不太方便外,她耳不聋眼不花,说起话来生动有趣。这不,她伸出五指,举起巴掌:“今年85岁啦!” 
  变不了的,还有那颗一直捧给戏剧事业的心。方掬芬下周要动身去澳大利亚“看戏”——观摩澳大利亚墨尔本国际艺术节。“我就是要看戏,要学习。”她很认真地说。方掬芬曾经担任过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儿童艺术剧院院长,退休之后,仍然关心戏剧特别是儿童戏剧。今年,她还担任了戏剧类奖项的评委。“那还要看好多参评的作品了?吃得消吗?”我问她。“我就是认真地看戏,说戏。”她感慨,“好戏在民间哪!演得好的也大有人在,要多关注他们。”
  “瞧那些玩具,一件儿是一个故事。”抬眼看去,方掬芬的家中摆放着不少各式小工艺品和玩偶。“有时间的话,真想把这一个个故事都写下来。”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的珍贵情感。于是猜想,它们或许与她的表演生涯有关,与《玛申卡》中的玛申卡、《马兰花》中的小鸟等一个个经典的角色有关。回想过往的舞台人生,方掬芬打开了话匣子。“演员就是要为老百姓演戏的,没有说当个演员就高人一等。”记得有一次在单位食堂,大师傅问,“您给我们说几句台词吧?”她随即就表演了。“当时,我就是这样的。”一段台词从眼前这位85岁的长者口中说出,配上天真的腔调与动作,那一瞬间,仿佛又让人看到了当年舞台上神采奕奕的她。

                                       (周舒艺)  


★李学勤——
  
              ●继往圣绝学  通中华文脉●

  向北穿过清华大学“二校门”不远,一座四层的古朴建筑,横卧在校河北岸。经询问得知,这里正是将近百年历史的清华大学老图书馆,李学勤先生领衔的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就置身其中。
  楼内出奇地安静,三楼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房门虚掩,十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对着墙上投影的竹简讨论。听说我已到,李学勤先生立刻起身出门相迎。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例会,李先生和同事弟子一起释读清华简。这是他目前全心投入的工作。清华简第四期整理报告付印在即,第五期的释读工作也已经开始。
  第四期报告主要有三篇,其中《筮法》有简63支,保存完好,是楚国专论《周易》占筮的书,解释详细,附有图解,还有目前发现最早的八卦卦位图,《筮法》和《别卦》的发现,对于近年学界一直争议纷纭尚无定论的“数字卦”等一系列易学问题,“一定会引起很大的震动”。而《算表》同样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这是一个借助竹简设计而成的实用算具,为传世文献和以往出土材料所未见,是已发现的“世界最古老的计算器”,正在引起世界对中国科学史的重新认识。
  “压力很大,太难了。”先生感慨道,“一则简上的文字是被秦始皇废除的楚文字,读起来很难;二则很多内容从来没有见过,是古代文献中最深奥的东西。”谈起清华简,先生语速很快,透露出内心的愉悦,没人相信眼前这位思维比年轻人都活跃清晰的老者年已八十。
  当问起工作以外的生活,先生解释说,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是不分的。他的学生告诉我,“先生不会拒绝别人”,学生也好,社会人士也罢,有求于他,他都尽量满足,因此日程表安排得密密麻麻,即便如此,仍保证每周一次在家里为弟子传道授业解惑,每年都有数量可观的重头文章见报。
  看上去,李先生似乎有使不完的劲,让人相信他的疲惫一定被内心的充实甩到九霄云外。此刻,清华简带来的学术震撼才刚刚开始,对中国文化的重新发现正在酝酿裂变。送别记者,李学勤先生重回会议室,室门依旧虚掩,走廊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讨论声。老图书馆出奇地安静。

                                       (董  阳)  


★傅璇琮——
  
            ●为文求载道  探古以寻真●

  我满怀歉意、匆匆忙忙赶到中华书局大楼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半。因为车子故障,距离我和傅璇琮先生约好的时间迟到了半个小时。但当我见到傅先生时,他和蔼的笑容、热情的招呼,让我忐忑不安的心绪很快平复下来。傅先生素对后生晚辈照拂有加,年过八旬依然亲力亲为在高校带博士生,为后生学人赐序亦从不推辞,所著序言编入《濡沫集》,竟有厚厚的一本。我虽非傅先生的学界后生,但也一样感受得到他对晚辈的宽容大度、平易近人。
  傅先生带我在图书馆坐定。在初冬难得的朝晖暖阳中,傅先生开篇谈到的,就是学术研究。《续修四库全书提要》,傅先生亲自挂帅编修,是眼下最重视的工作之一,并笑称这是他个人重要的“自我安慰”。又提到当年主编《唐才子传校笺》、《宋才子传笺证》,开古典文学家传记校笺的风气之先,如今更有苏州大学《明清才子传》、中国人民大学《先唐才子传笺证》,势若花开满园,争芳斗艳。傅先生说起此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傅先生近来亦关注地域文化的研究。他相信,区域文化研究对于文化强国事业大有裨益。近来诸多地域文化研究专著,如《燕赵文库》、《长安学丛书》、《西湖通史》、《中国华北文献丛书》等等,傅先生都一一肯定。这数套丛书涉及地域遍布神州大地,可见傅先生学者之心不仅学贯古今,而且志在千里。
  傅先生言谈思维敏捷,条理清晰,担心我记录的不够准确,便一边讲一边将重要的书籍名录写给我看。谈起现在的生活,他直言治学著文繁忙,工作颇为紧张。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勤勉钻研的长者,已是耄耋高龄呢?他一生与古籍为伴,却没有沾上“暮气”,反而愈到老年,愈生发出一股“朝气”,令我不由暗暗称奇称羡。
  末了,我请傅先生为“足音”栏目题写一句新年祝词,傅先生稍加思索,提笔写下“欲历新学境,更上一层楼”。这句话不仅是给后辈的勉励,对于这位耕耘不辍的学坛宿儒,也是极好的写照吧。

                                       (马  涌)  


★程泰宁——

            ●知有限之限  求无涯之涯●

  78岁了,程泰宁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上班族”。只要不去外地出差,不去施工现场,他一准在杭州文晖路上的设计院画图,早8点来,晚8点走,中午吃食堂,雷打不动。“院士”是一种社会身份,“程工”才是他的真实生活。
  他刚从南京回来没多久。听得出来,前些天由他主持、在南京举办的中国建筑设计发展论坛让他很是满意。一是建筑师来得齐,体制内外、老中青能聚到一起,在今天的建筑生态里实属不易;二是来了不少大众媒体,为公众打开建筑之门是程泰宁这些年坚持在做的事。这个论坛是他牵头做了两年多的一个课题的延伸,两年里,几乎每次和他聊天,总会落脚到中国当代建筑设计现状这个课题上。大到价值判断、文化自信,小到竞标规则、审核标准,建筑界现状有太多让他不得不“说”的地方。“说多了,思考多了,研究多了,再说就有分量了,听的人也就多了。”
  离我们坐的地方不远,有一个金融城的项目他正参与竞标。有几年不在杭州做项目了,这一次他所看中的是项目,更是对手——入围的7家除了他以外,全是国外大牌建筑事务所。这让他正面进攻的意义超出了“程工”,带有走出中国建筑师之路的“院士”的自觉。能思考、肯发言、永永远远不懈怠、不作壁上观,“这是做现实主义者,求不可能之事吗?”我问他。他笑着回答:“在有限中寻找无限吧。”
  “参”建筑的“无限”,是他在规律到近乎刻板的生活以外最大的乐趣。山水人间,他以最大程度的“通感”来汲取对建筑的启示。这个暑假他开始看《中国好声音》,但看的是对音乐的改编处理,音乐带来的感动与美会让他思考如何拨动建筑的琴弦。
  “盖叫天点香烟的时候,从烟在空中飘的样子,就能悟到招式。这就是灵感,灵感对我来说是一种修养。”有着充沛灵感又有着旺盛工作热情的巴西建筑师奥斯卡-尼迈耶,是程泰宁心目中的楷模。我们上次就聊过他,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以105岁的高龄谢世了。这次我又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个话题,没想到程泰宁那么激动:“我真羡慕他,去世时手上还有20多个项目!”这真是知己才有的理解。

                                       (胡妍妍)  


★裴艳玲——

           ●戏是我的魂  戏是我的根●

  裴艳玲从我身边走过时,“飕飕”地像一阵风,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其实这只是我的臆想。我喜欢在头脑中将她的舞台英姿顽强地转嫁到生活现场,以表示我对她的景仰。66岁的“小老太婆”,舞台上或许难现当年的潇洒利落,健步如飞……不过她的“威风”还真的不减当年。12月8日,裴艳玲再次在舞台亮相,果然宝刀未老,引来无数惊叹。
  北方的冬天,夜晚安谧寂静,寒风扯着嗓子自由吼唱。想象着裴艳玲在舞台上一身短打,云手、翻身、旋子、飞脚……动作如行云流水,唱念收放自如,演尽英雄儿郎的慷慨豪放,便从心底生出许多暖意——因她不凡的技艺、追戏的痴情。耐得寂寞,甘愿随中国戏曲一走到底,这样的人有精神的温度,让人看到艺术的希望。
  被曹禺先生称为“梨园国宝”的裴艳玲,绝对是中国剧坛的传奇人物。
  坐科京剧,5岁登台,9岁挑梁,少年成名……虽为一介女子,却女扮男装演遍了武生、须生、花脸,在舞台上“打打杀杀”了半个多世纪。钟馗、哪吒、林冲、武松,一路演来,风生水起,无处不奇。京剧大师梅兰芳因以男人扮演女人的成功而与历史同在,裴艳玲会否因女人扮演男人的成就而长留史册,人们尽可拭目以待。
  近日,裴艳玲从河北到北京,转江西,再向远方,一路为戏奔波而去;演出、交流、吸纳,用尽心血为戏而来——她对戏曲超乎常人的热爱和敬畏,让人印象深刻,这份热爱最终成就了裴艳玲。她不仅武功出众,演技超群,享有“活钟馗”、“活林冲”、“活武松”之誉,更是大胆开创了自身一人演出京剧、昆曲、河北梆子三个剧种的先河,率先在全国让京昆梆三种艺术形式同台演出,戏曲的阵势和生态有了灵动的突破和设想,这在中国戏曲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出身梨园世家的裴艳玲,虽已身为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京剧艺术研究院院长,而她依然只说自己是个演员。她与戏曲的难解难分,甚至低眉俯首,令人感慨不已。一位英国诗人说过: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爱你,以眼泪、笑声和全部的生命。这个“你”,在她心里,就是戏曲。
  冬季,风吹到脸上是冷的。想起裴艳玲,却似乎闻到了来自燕赵之地的馨香。
  
                                      (刘玉琴)

   
★施大畏——

             ●竹兰清可坐 山水极其游●

  听闻施大畏正在北京参加中国美术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夜风凛冽中我们迫不及待地赶往北京会议中心,拜访这位慕名已久的艺术家。
  几声铃响后,施先生便笑着迎了上来,握手让座、烧水沏茶、嘘寒问暖……一通张罗后,他才慢慢坐了下来,我们身上的寒意也随即散去。
  张眼望去,素白空敞的房间中,身材高大有着儒雅亲切气质的施大畏有如一尊引人注目的雕塑。当我拿起桌上散落的会议稿件,读着圈点处他写下的艺术观点时,他仿佛被触动,滔滔不绝地谈了起来。从本次“美代会”的精神引开,谈起他对中国艺术的发展以及理论体系建设的思考,以及他如何从表现长征故事转向表现神话故事背后的人性、生命……不经意处尽显睿智和通融。
  问及艺术理想,他突然直起了腰,由侧坐变为正襟危坐,兴奋地说道:“你们不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艺术欣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种习惯!”于是,他虽已年入花甲,却激情依旧,奔波和创作是他不变的要务:去年他忙着为大众搭建欣赏艺术的平台——领衔改建中华艺术宫,今年他忙着提升海派美术在全国的影响力——参加上海美术集体进京展,明年他又要忙着推动中西艺术的对话——策划德国表现主义中国展。
  好不容易闲下时,他又一头扎进自己的画室开始创作……谈话中,他举手投足间的坚毅未改,音起音落下的自信不变,也许,他正是从这无尽的繁忙中实现着英雄主义的情怀。
  培养年轻人也是施大畏当下关注的焦点,虽然他一直在为年轻艺术家的未来发展不遗余力地努力着:筹资、提供平台、现身说法……但是话里话外却难掩他内心的焦虑:“面对出国、市场、当代艺术三重诱惑,年轻人还能承受多少?面对欲望的引诱、扩张,人的生命还能承重多少?”他脸上先前的喜悦已逝,忧思浮上,灯光氤氲下,岁月的痕迹渐渐清晰。
  
                                      (吴艳丽)  
  
                【原载《 人民日报 》 2013年12月12日 24 版】

2013/12/13 13:34:48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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