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天晚上，我照常在家读书，忽然有位朋友大电话来，叫我速到市某某大酒店，说是有人妖表演。在我的印象中，这在本市还是第一次，以后有没有还难说，不看可惜。老实说，除了电视节目里的人妖镜头外，我从未见过真正的人妖。我好奇心起，于是欣然前往。
赶到酒店最顶层的歌舞厅，只见里面观众早已爆满，空位子一个也没有。绝大多数观众都是青年男女。我好不容易才在舞厅的一个角落里找到我的朋友，向服务员多要了一张沙发，坐下喝茶，等待人妖出场表演。
九点正，猛地一声锣响，一位男士用手臂挽着一位女士出场了。女士比男士整整高出一个头，身高估计在一米九以上。这个庞然大物，体态匀称，相貌美丽。她的白皙的肌肤配上一件无袖拖地连衣裙，在舞台强光的照射下，放出眩眼的白色光芒。一看她那娇柔做作的举止和笑容，就知道是今晚的主角——人妖。人妖一亮相，全场哗然。大家似乎都惊叹她的身段和漂亮的容貌。男士介绍完人妖的姓名之后，宣布表演开始。全场观众兴致勃勃，热烈鼓掌。
男士退场。人妖爹声爹气地进一步作自我介绍。她说自己是黑龙江省哈尔滨人，原来是男儿身，但是觉得做女人比做男人好，就做了变性手术。结果非常成功。她还说，这是全国首例变性手术。
如果是泰国来的女人，自称是变性人，而且发的是男声，我可能全信了，然而不是，却是中国黑龙江出产的，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从口音里听不出半点男声。我疑心顿起：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呢？现在这个世道，为了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有人做，假扮人妖算得了什么？！因为心存疑问，所以在整个观看表演的过程中，我就特别注意辨别真假。人妖开始正式的表演。先是唱了一首《四季歌》，接着又唱了一段京剧——剧名忘记了。歌唱得还不错，可是听她的发音，还是一点也没有男音的痕迹。一想到在电视里看到的泰国人妖讲话都带男音，我就觉得肯定有问题。
这位黑龙江产的人妖大概也明白观众会有怀疑，所以用女声唱了两首歌曲后，就娇声荡气地说道：
“两首歌唱完了。接下来，我愿意，接受大家的任何提问。请注意哦，我说的是——任何提问。”
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提问，最后只听见她自己说道：
“有人问我有没有子宫。当然有啦——，既然是变性人，怎么会没有呢？当初申请做变性人，我就要求既要有乳房，也要有阴道和子宫。总之，女人有的都要有，而且功能还要齐全。我这是有证明的……什么？噢——有位先生问我能不能做爱——你们说能不能啊？唔？……当然能啊……要是有那位先生不相信，今晚，唔——可以试试。”
人妖自问自答，边说边忸怩作态，飞送眼波，挑逗男人的情欲。等她说完，乐队的鼓手立即配合着大喊一声“太好了”，接着就猛敲了一下锣鼓。
人妖转身，拖着群摆，一步一扭走进帷幕。几分钟后，猛地跳出来一位一身黑的“黑人”：高帮子皮鞋是黑的，健美紧身裤是黑的，皮茄克是黑的，长舌四方帽也是黑的。总之，整个装扮都换成男式的了，只有那张脸还是白的。人妖又是挥手，又是跳跃，又是奔跑。你还别说，从她的动作来看，还真有点男人气。
下面的节目，就是用男声唱两首歌。一首是《永远在等待》，另一首是《弹起心爱的土琵琶》。原本就不是歌唱家，唱得如何就不提了。但是在唱《永远在等待》这首音乐节奏强烈的歌曲时，动作就十分剧烈，嗓音也特别粗重，一点女人的娇柔痕迹都没有。演唱结束后，全场观众热烈地鼓掌和喝彩。
尽管如此，我仍然想：这个人妖，很可能原本就是个女儿身，因为会模仿男声，就不顾廉耻谎称自己是变性人，到处骗钱。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妖早已退入帷幕后面去了，变成女人后又出来了。她穿的还是首次亮相时的那套连衣裙。现在，人妖宣称，任何人可以点唱任何歌，她会尽力满足大家的，但是没有人吭声，最后是她自己提议唱一首男女二重唱的《夫妻双双把家还》。女声她唱，男声嘛，邀请观众中的男人唱。按理说，能和这么一位美女一起唱歌，应该是男人的一种福气，可是她身上的“妖气”太重让人受不了，没有一个男人主动应邀出场。眼看就要冷场了，只见人妖扭着腰肢，慢慢走到一位小伙子面前，硬是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带到舞池中央唱歌。人妖想和小伙子手拉手，肩并肩地唱。小伙子不肯，摔掉她的玉手，始终和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歌曲一唱完，小伙子就害羞似的立即跑回了自己的座位。接着，就有另一位小伙子，两手各拿一揸啤酒走到舞池中央，玩恶作剧似的请人妖对喝。人妖接受挑战，两人豪饮起来，观众的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然而我忽然想到，这可能是预先排好的戏。
人妖一步一扭地退场了，很快又一步一扭地出来了。仿佛是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似的，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注视人妖的露体表演。你瞧，她身披透明薄纱，白色的奶罩和三角内裤清晰可见。她缓缓地把披纱退下，露出了在灯光照耀下放出微微白光的肉体。她配合着乐队奏出的乐曲的节奏，绕着舞池做各种展示身段的动作。她走到观众面前，摸摸这个小伙子的头发，又拍拍那个小伙子的脸，搂搂这个小伙子的肩，又坐坐那个小伙子的大腿。
“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都不知哪儿去了。”我的朋友微笑着说。
我一直都在以理性来分析这个人妖的真假。的确，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肤，都是平滑的柔和的，她全身反射出白玉似的光辉，她的乳房非常丰满，下身也很女人。总之，她的肉体完全具有女性的特征，并且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但是我们不应忘记，在现时的中国，假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人们为了赚钱，可谓奇谋迭出，不择手段。象这个人妖，如果信以为真，那就是太天真了。
人妖的表演结束了。全场掌声震耳欲聋。我心存怀疑，没有热情，于是干巴巴地打两下巴掌便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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