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梦见外婆
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醒来后眼睛都痛了
可我知道我没有哭
因为梦里没有眼泪
你是乐呵呵抱着我回家的
沿路的人都说襁褓里的肯定是个小子
重男轻女的客家人
要是个丫头片子
哪能这么高兴
你哭笑不得：
难道是个丫头
我就该哭一场么？
打小我就有一个绰号---娇娇女
都怪你呵
一不吃饭
你就跑到巷子里广播：
怎么办，我家丽儿又不吃东西了
于是东家几朵香菇
西家几片瘦肉全都搜罗到了我碗里
十四岁以前
我都是跟着你一起睡的
我给你捶背挠痒痒
你给我念古诗讲故事
我至今记得
那个调戏村姑不成反被村姑戏谑的酸秀才
那几个逞强打赌最后冻得直哆嗦的小乞丐
十七岁
我用暑期工的第一笔工资
给你买了一个疗程的金顶钻山风
因为你有类风湿
二十二岁
我用带团的第一份导补
给你买了一瓶蛇油精
还是因为你有类风湿
那时我不知道
真正使你离开的其实是我们一直忽略的
与其说我爱上文字
不如说我渴望你的眼神
那样满满的欣慰
那样慈祥的笑容
我知道平凡的我再拿不出什么
只有在文字里执着耕耘
等到飘着墨香的铅字捧到你面前
你再走到巷子里广播：
看，我家丽儿多么能干
汶川地震那一年
我带你去了一直想去的南华寺
回来的路上
你说给我和二姐留了一对耳环和戒指作嫁妆
还说我是妹妹，让姐姐先挑
那么等你百年以后……
我当时烦躁的打断你的话：又说这个
其实
如果这些能换来你一直陪着我
别说金的
就是钻的我也不要
建国六十周年一整年
我都是恍惚的
盛夏时节回去看你
瘦得一把骨头躺在床上
经常把我和姐姐的名字混乱
我一声“婆”还没喊出来
眼泪先夺眶而出
我是有预感的
什么长命百岁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返程的飞机上
我无声哭泣
眼泪流得邻座看了都担心
你带我不止十五年
我还你却只有十五天
在你离开前的半个月里
我天天给你喂水喂饭
听着你备受疼痛折磨的呻吟
我不知道该放手让你解脱
还是固执的拽着哪怕一分一秒
可是
你一直在等待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还在坚持
你不甘心呐
辛苦带大的四个孩子呢
少了一个都不行
后来你实在累了
等不了了
就想算了 算了
打个折一半也好
所以我和二姐前脚刚进屋
下一秒
你就永远合上了眼睛
时间定格在
2009年12月8日晚上7点20分……
写到这里
我终于哭了
双手掩面呜咽得像个孩子
春寒料峭
外婆
你在那边冷吗
你怎么舍得我在异乡的清晨伤心哭泣……
2014年3月14日清晨于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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