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妈妈，妈妈……”一大早，长顺就被老婆岚英的哭声吵醒。他翻过身一看，只见岚英卷成一团，正哭得泪水横流。他心里一痛，知道老婆又梦见过世的母亲了。
母亲过世第三个年头了，岚英从母亲的葬礼回来后，再也没有回老家去看望过。不是她不想回，而是有太多乡下的繁文缛节约束，让她不能回。按老家的规矩，三年内属新坟，扫墓要在清明节前一个月。算来此时拜新坟已经迟了，不知道今年哥哥是不是又没去给母亲扫墓？一想起这事岚英就一肚子火……
二
去年清明时， 长顺特意回老家拜山。岚英很想跟着回去，给自己去世不到两年的母亲扫扫墓。可碍于老家那不成文的规矩——出嫁女不准回娘家拜山而没成行。其实岚英对于女儿不准上坟的规矩很不以为然。女儿怎么了？不也是承传血脉的吗？无奈想到要遵循规矩，哪怕规矩再不合理，也得在乡随俗。
几天后长顺从老家拜山归来，岚英明知道女婿也是不准给岳母扫墓的，但还是忍不住问：“老公，你去看我妈妈了吗？”
爱人苦笑：“没有，你懂的。不过说起来你别生气，连你哥哥都没有去给你妈妈扫墓。”
“啊？为什么？”岚英一听心里就有气了，急切的追问。
“听说你嫂子的母亲去‘问仙’了，说你母亲走的时辰不好，要你哥哥三年内别去给你妈妈扫墓，你哥哥信以为真了。”
“什么鬼话？拜山跟封建迷信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现在的人，怎么就那么愚蠢呢？这些老太婆的迷信他也信？”岚英心里的痛楚无法言表。
岚英想象着山里的坟头到处飘着白藩、香火、纸灰，唯独母亲的坟前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像被遗弃的孤儿，心痛得想立马拿起电话要大骂哥哥。“你就别打电话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得罪人呢？如果他心里没有记得母亲，你强逼他去了也是白去，你明白没？”爱人一把夺过岚英手里的电话，一边帮她抹眼泪一边劝阻了她。
三
长顺与岚英结婚22年，也算老夫老妻了，可在长顺眼里，岚英还是当初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长顺一直遵守自己对岳母的承诺——将岚英当妹妹来疼爱。长顺舍不得让岚英受半点委屈，只要能让岚英快乐，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长顺最见不得岚英的眼泪，那会灼伤他的心。
岚英止住哭声，拿起手机，直接拨通哥哥的电话：“哥，是我，岚英，早啊！你起床没有？”岚英忍着气，心不在焉地闲话家常。
“起床了呀，家里建房子，很忙的啊，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哥，快清明节了，你去给妈妈扫墓了吗？”岚英不想转弯抹角了，直奔主题。
“没有！”哥哥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岚英很气，沉声问道。
“你嫂子她妈去问神了，说……”
没等那边说下去，岚英气愤地打断他：“什么鬼话？你那么封建迷信干什么？亏你还是个男子汉！”“由不得你信不信，我是信的。”哥哥知道自己理亏，却不想悔改。
“哼，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回去，应该不影响你的家运吧？到时你别怪我。”无法说服哥哥，岚英决定不再给他面子，自己要打破陈规，回去给母亲扫墓。
四
“你真的要回去吗？不再考虑考虑？说不定等你回去了，你哥哥会跟你吵起来的哦。”长顺用手轻抚岚英的脸，柔声劝说。
“老公，我是想回去的，但我要上班，不好请假。要不你回去吧？反正这段时间你没有上班，在家也是呆着，你代替我回去好不好嘛？”岚英跟老公撒娇。
“就因为我没上班，没钱回去。”长顺怕引起岚英兄妹冲突，不想回去。
“切，你别一付事不关己的心思啊，你是我妈妈的干儿子，算半个儿，又是妈妈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加起来你就是一个全儿了，你去扫墓理之应当，没有任何人可以说闲话的。”岚英半挤兑半认真地说。
“这……”长顺想不到岚英会将他一军。但她说得在理，当初自己确实是公开认了岳父母做干爹娘的。尽管目的是为了追岚英。如今老婆到手，夫妻恩爱，岳父母对自己也一直疼爱有加，仿若亲生儿子。无论从何种角度，长顺确实有义务对二老尽孝。
“老婆，我也不一定能代替你啊？再说我回去扫墓时怎么跟你妈妈说啊？”长顺还是不太愿意回去。要知道回去一趟不容易的，要花很多钱。就拿自己新年回去拜年来说，一来一回一个人就花了五千多块。五千块对于有钱人来说不多，但对于自己这些打工者就不说小数目了，要省好几个月才能挣回来这笔钱呢。
“老公，你知道我晕车，你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吗？你陪我回去又要多花钱。你回去扫墓时就跟妈妈说，请她原谅我这个不孝女，没有亲自回去给她叩头。要她别再牵挂我们了，自己在天堂保重。另外转告她别伤心，儿子不要母亲了女儿还要的，以后每年我都会回去给她扫墓的……”岚英说着说着悲从心来，喉咙发硬，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将长顺的臂弯打湿。
“好了，好了，你别哭，我回去就是。”长顺心都碎了，抱紧岚英吻她的眼。
“老公，你回去买好香烛就直接去妈妈坟地，拜完了不要进哥哥的家门，以免以后他家有什么不顺会怪我们。然后你回家看望你妈再回来吧。”岚英交代长顺要注意的事项。
“哦，知道了，你再睡一会吧，我今晚就回去，等会就去买票。”长顺亲了亲岚英的额头，帮她掖好被角，穿衣起床了……
2014年3月1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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