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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妻
  文 / 崔小林
              
      
    

    三十三岁那年,我的爷爷迎娶了十九岁的我的奶奶。爷爷如今已经九十一高寿,奶奶相濡以沫的陪伴让他鬓白的发角露出了瓦片的黑青。五十八年的携手风雨人生路,两个老人之间又有怎样温暖却粗糙的爱情。 
    爷爷年轻时连个农民也算不上,那时他的身份是长工。贫苦人民没有占据田地的权利,地主和地主婆把珍贵的土地牢牢地攥在手心里。奶奶是温家的养女,本家姓梁,记得她的人亲切地叫她一声“梁小姐”。童年印象中,最清晰地影像是爷爷一遍又一遍地讲着打土豪、分田地、红卫兵的故事。他大字不识一个,但唱起歌来那么洪亮那么清楚。他唱的最好的是《共产党像太阳》。我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最喜欢这首,他说:“解放军分给了我土地,搬倒了地主。”
    人民公社运动让爷爷当上了队长,只是没过几天瘾。不识字的他怎可能做下会计的活路。大锅饭让奶奶肩背着娃,手挥着锄;回家的路上还嘀嘀咕咕地计算着今天挣了多少公分。我爸爸是幺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妹妹。曾祖父健在,只是瘫痪在床。一家十口人的生计落到了这对夫妻肩上。爷爷只能顾得上田间地头,洗衣做饭,伺候老小的是奶奶每天重复的必修课。奶奶告诉我她生三伯父的时候,爷爷还在上工,等他回来惊喜地发现新生地娃娃抱在奶奶怀里。接生婆是个稀罕的活,大部分农村妇女都是独自完成整个生产过程。月子里,吃的最好的就是葱。奶奶说那时顿顿都是葱,奶水都没有,伯伯们都是喝米汤长大的。小小的一把米要熬出一锅足够十口人喝的粥,可真难为祖母了。
    也许就是这份艰辛和生活的不易,让两个老人的心紧紧靠在一起。记得儿时,餐桌上多半是白菜、萝卜,腊肉、香肠是为客人准备的。出身地寒微并不阻挡这对老夫妻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八十年代的时候,常常挂在爷爷嘴角的一句话是:“现在农民的生活比以前地主过得还巴适。“爷爷抽着蹩脚的555香烟,烟雾缭绕下清楚可见生活历练的悠扬。奶奶还是天不亮就起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上天给这对老夫妻的晚年生活又出了一道考验。
    去年十月,爷爷摔倒了,挺严重。 之后一直在床上静养。奶奶一刻不离地陪伴左右,生怕老头子饿着了。再伤着了,或者拉在身上。一天又一天地擦药、喂饭、洗脸、穿衣、按脚。也许,爷爷和奶奶连爱情这个词语都没听过,也许就算听过电视里男女主角海誓山盟的”我爱你“,也可能从未没有仔细想过。
    昨天放假,我回家看望两个老人。爷爷脸色红润了些,奶奶依旧勤劳。我第一次弯下身给爷爷洗脚,学着奶奶的样子帮爷爷按脚,不太确定地问到:”爷爷,这样按可以吗?“爷爷的皮肤粗糙地像稻草,我却打趣道:”爷爷,你气色真好。跟别人说你六十岁肯定都有人相信。爷爷,你真是好福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皇帝过得还滋润。皇i帝有那么多妃子却没有一个真心对他,你却有一个全心全心意对你的奶奶。”
   爷爷被我逗乐了。笑得哈哈地。奶奶在一旁有点不好意思了,怪我乱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对老夫妻,让我体会了。向爷爷奶奶致敬。

 
2014/4/6 22:20:55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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