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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牡丹情
  文 / 何海伟





                     一

    写洛阳牡丹的诗文实在太多,其中又不乏大家名篇,惶恐中我一直不敢触及。也许牡丹本身的魅力不可抗拒,还有她身上浸淫的某种特殊的文化内涵,使我内心常常有抑制不住的冲动,索性再愚蠢一次。
    初识牡丹,缘于《牡丹之歌》的传唱。虽然唱歌不着调,但那歌词我却烂熟于心。对牡丹的最初印象,端丽典雅,雍容华贵,姹紫嫣红,国色天香等,也就像一桢桢影像,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后来,偶然用过一种叫丹皮的中草药,清热凉血,活血化淤,丹皮就是牡丹的干燥根皮。牡丹的花、根和皮都可以入药。在观赏之余,还具有药用价值,这让我对牡丹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她写的《腊月宣诏幸上苑》: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
    这首诗被清代文人李汝珍在《镜花缘》中演绎成醉笔催花、怒贬牡丹到洛阳的动人故事。牡丹原本生长在秦岭脚下的上林苑和长安城中的群芳圃中,一天武后酒醉,见腊梅开放,便挥笔写下这首催花诗。次日百花遵旨开放,唯独牡丹抗旨忤上,无动于衷。武后大怒,命人用炭火炙烤,再下旨将其全部谪出长安,贬到洛阳。于是牡丹便在洛阳生根开花,繁衍生息。
    这个故事在宣扬女皇威权的同时,也赋予牡丹另外一种人格化的特征:在富贵和美丽之外,牡丹还具有坚韧不阿和不畏权贵的高贵品德。同时,更使牡丹与洛阳这座城市结下了深厚的历史渊源。
    与它异曲同工的还有冯梦龙《醒世恒言》中的《灌园叟晚逢仙女》。牡丹仙子美丽、鲜艳、典雅,而且爱憎分明,惩恶扬善。其实,武则天是被冤枉的。她虽身为帝皇,却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她是一个爱花的女人,尤其爱牡丹。她命人在洛阳大量培育牡丹,并经常巡视,用实际行动促进了洛阳牡丹的发展,这在舒元舆的《牡丹赋》和《唐史》中都有记载。牡丹贵为花中王后,武则天贵为人中之王,两者惺惺相惜。正因为有了女皇的宠爱,才使得一年年牡丹花满京城,一代代文人骚客齐聚洛阳。唐代诗人刘禹锡写下这样一首诗: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个“动”字妙不可言。每到暮春时节,牡丹争妍斗艳,古都洛阳一直上演着这种万人空巷、热闹非凡的景象。
    李汝珍做过洛阳县丞,他通过这种讲故事的方式做文化宣传,使得洛阳牡丹名声大噪。其实,洛阳种植牡丹的历史由来已久。《牡丹赋》载:
    天后之乡,西河也,精舍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上苑只有缺,因命人移栽焉。
    而宋人王应麟的《海记》中载:
    隋帝辟地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进花卉,易州进二十箱牡丹,有赤页红、革呈红、飞来红、袁家红、醉颜红、云红、天外红、颤风娇等。
    洛阳牡丹久负盛名,不能不提起欧阳修。欧阳修自称“年少曾为洛阳客”,三年的洛阳推官生涯,为后世留下宝贵的《洛阳牡丹记》。“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自此,“洛阳牡丹甲天下”流传至今。
    始于晋,兴于隋,盛于唐,甲天下于宋,1500多年的历史使得洛阳牡丹独具风韵。牡丹不仅成为洛阳的市花,更成为我们中国的国花。周恩来总理曾说过:“牡丹花是我国的国花,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是我们中华民族兴旺发达、美好幸福的象征。”周恩来总理与洛阳牡丹的不解之缘,记载在王城公园西中州桥头启功题写的碑文中。而在洛阳大大小小的公园里,凡有牡丹栽培的地方,都有赵朴初书丹的“洛阳牡丹甲天下”,刻在石头上,镶嵌在影壁中,或高悬于门楼上。
    洛阳,也许不需要借助牡丹而自矜,但它的辉煌多半残留在地下。他曾经的豪气与霸气,只能在遗址或史料中窥见一斑,隋唐遗址,香山儒风,龙门佛光,白马寺梵音,天子驾六车马坑,往事悠悠,衣冠成冢,无不散发着浓浓的历史霉味儿。而牡丹,这株盛开在地面上千娇百媚的富贵花,历久弥新,经久不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年年盛开一朵硕大色艳的花冠,让人们心中的富贵梦一代代重现。
    女作家张抗抗说过,“看牡丹是一定要到洛阳去看的。没有看过洛阳的牡丹就不算看过牡丹”。适宜的气候条件和地理环境,加上九朝古都独有的文化底蕴,使得洛阳牡丹得天独厚。一座城,一朵花,花因城而高贵,城因花而闻名,相得益彰。洛阳,因为国色天香的牡丹,更增添了一份浓郁的时代气息;而牡丹,因了这个千年帝又多了几分神韵和内涵。


                        二

    爱花是人的天性使然。爱花,爱的是一种境遇,一份心态。爱花的人,一定心地善良,情感丰富,追求浪漫,讲究情趣。女人爱花等于爱自己,男人爱花等于爱生活。爱花的女人,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如花的人生。爱花的男人,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如花解语的伴侣。
    但奇怪的是,人们对牡丹的喜爱,却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仿佛面对一个圣洁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只能膜拜,不能亵渎。牡丹是花中王后,脂粉艳丽,明净亮丽,一尘不染,醉人的娇红,冷艳的素白,恬静文雅的淡黄,端庄稳重的雅紫,无不透露出大家风范和贵族气质。只能静静地欣赏,但不能在心中真切起来,因为过于娇艳的造化,过于玄幻的奢华,太容易让人痴迷了。仿佛在“汲汲于富贵”的梦游之后,又回到“戚戚于贫贱”的现实当中,一切只是一场梦,昙花一现的富贵梦。
    每年一度的洛阳盛大花会也是一个梦,富贵梦,风流梦,奢华梦,虚幻梦,荒诞梦。蓄积的太多,无法企及,意乱情迷,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心生妄念: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句流行的俗语不知道最早出自何人之口,有据可考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
    问君何所欲,问君何所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君亦无所欲,君亦无所求,不让寂寞女,入帐解千愁!
    美丽的杜丽娘梦见一位多情书生手拿柳枝要她题诗,后被风流书生抱到牡丹亭畔,共成云雨之欢,这个故事省略为其中这一句话并广为流传。色胆包天,只要有美色相伴哪管死与活,不过是追求风流的一种借口。也许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没有美色相伴,真是人生憾事,倒不如一死了之。爱江山更爱美人,不只常人迷恋世间尤物,连英雄豪杰也难过美人关。古今中外又有多少人甘愿放弃所有,只求红粉佳人相伴,浪迹天涯,归隐田园。
    多年前我曾两次到洛阳王城公园看过牡丹,可惜都不凑巧。暮春时节,花期已近尾声,公园内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正是:
    游人不管春将老,来往庭前踏落花。
    牡丹丛中,落英缤纷,偶尔看到寥寥几朵还是无精打采。专为牡丹而来,什么国色天香,雍容华贵,却满园失色,不免大失所望。后来,索性不再去那里凑热闹,在附近的小地方看上几眼聊以自慰。那些或盆栽,或公园里种养的牡丹,寥寥一两种,倒也花色浓艳,花冠硕大,但绝没有诗人笔下的高贵和画家笔下的灵动。我总觉得她们身上缺少了一些气质或神韵。
    今年花期刚开始,有家住洛阳的朋友相邀,便欣然前往。三月艳阳天,雨过初晴。一进入洛阳国家牡丹园,便似闯入一片神圣的所在,内心感到震撼。500亩的各色牡丹争芳斗艳,让我真正见识了牡丹的天生丽质,国色天香。遨游在茫茫的花海中,享受着实实在在的幸福。一簇簇,一朵朵,红黄紫白黑,相映成趣。那硕大的花冠,仿佛丰腴的少妇,“娇羞花解语,温柔玉生香”;那艳而不媚的色彩,仿佛少妇高贵的表情,“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那各具形态的花型,仿佛牡丹仙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佛宓妃“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女人如花,花如女人。文人爱用花做喻来形容女人的美丽,也爱用女人喻花来讨伊人欢心。而能够喻为牡丹花的女人,必然是女人中的极品,一般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在最美的年华尽情绽放最炫丽的风采。
    在牡丹花丛中穿行,犹如和美人同行。这是一场美丽的艳遇,既有少女的清纯与矜持,也有少妇的娴静与美艳,还有老妪的典雅与尊贵。徜徉其中,绝不需要太多的言表,无声的眼眸交融胜过千言万语。“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赏花,懂花,怜花,花解语,解花语,只想让精神层次的认同超越风尘世俗。
    王阳明说:“你未看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过来。”我不太懂花,只会傻傻的看。很多时候连颜色也辨不真切,红、黄、白、紫巧妙的搭配,幻出成百上千种不同的色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红的热烈,白的寂静,紫的深沉,黄的威严,而绿的和谐而安详。每一株花,都把傲骨隐于谦逊,把生机融于平和,让富贵的本色化作或热情或淡雅或深沉或庄严的气韵。
    每一朵花,每一种色彩,每一种形状,都让我心醉神往。那苍劲的骨感,那高雅的身姿,那无暇的面孔,那凛然的霸气和豪气,让我感到卑微。我不敢直视,怕亵渎了她的圣洁,怕冒犯了她的威严。远远的观望,不言不语;静静的前行,不妨碍她的生活,只在灵魂深处和她交流。想要化作一只蝶或一只蜂,轻轻的,不惊扰她的世界,只在精神领域求得共鸣。
    幸好到处有竖立的指示牌,我总算勉强可以分得清“姚黄”金光灿灿,“魏紫”光彩灼灼,“洛阳红”喷红吐艳,“烟绒紫”墨里含金,“二乔”红白斗艳,“豆绿”美如碧玉……恰好看到一族“葛巾紫”,旁边不远处有一片“玉版白”。不禁让我想起蒲松龄《聊斋志异》中《葛巾》的故事。洛阳书生常大用慕名到曹州观赏牡丹,巧遇牡丹仙子“葛巾”,萌生爱情,喜结连理,“葛巾”又将妹子“玉版”许配常大用的弟弟常大器,兄弟姐妹成就两对美满姻缘。
    书生和牡丹仙子的故事,曾是多少读书人“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美梦。曹州即今荷泽,亦是牡丹之乡,常常和洛阳争什么天下第一。洛阳牡丹甲天下,曹州牡丹胜洛阳,不过是纯粹的文字游戏。其实,蒲松龄以花拟人,以人比花,相互倾慕,结为连理,既符合乎人性,又顺应自然,这是多么深刻的寓意,多么美妙和谐的境界!


                         三

    宋代民族英雄李纲在《梁溪集》说:
    洛阳牡丹,百卉之王。鹤白呈红,魏紫姚黄,嫣然国色,郁乎天香。
    对牡丹的特殊喜爱,反映了中国人的盛世心态。牡丹的雍容华贵,典雅大方,把泱泱中华诠释得大气悠然,也只有这种花才最有资格代表中华民族泱泱大国的风范。而她本身所具有的富贵吉祥、繁荣昌盛的寓意,更体现了中华民族历经磨难、追求幸福的心理期望。
    最初的牡丹,应该是表达爱情的花,就像现在的玫瑰花。但牡丹最初并没有自己的名字,秦汉以前,“牡丹初无名,故依芍药以为名。”《诗经•郑风》中:
    淆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此诗中的芍药即指牡丹。那时候的男女通过相赠牡丹以表达心中的爱意。后来,牡丹的花语渐渐演变为圆满、富贵、吉祥和幸福,逐渐被视为富贵、吉祥、幸福、繁荣的象征。
    据《开元天宝遗事》记载:
    “帝与妃子共赏太液池千叶莲,指妃子与左右曰:‘何如此解语花也。’”
    将花朵人格化和神仙化,更是中国文化中独有的心理暗示。美丽大气的牡丹花自然对应了一位妩媚多娇的牡丹仙子。曹植的《洛神赋》描绘得惟妙惟肖: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文人的臆想也好,意淫也罢,传说中美丽香艳的牡丹就是宓妃本人的化身。每当我读到这句诗,似乎看到痴情的曹植正向洛神表达郁积已久的爱恋。这种表达似乎还有点儿隐晦,而更直接的比拟,则是唐代诗人徐凝的《赏牡丹》: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葛巾》中干脆将人与花直接结合起来,繁衍出更好的人与花的结晶。而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千古流传,维系他们爱情的也是尊贵的牡丹。李白的《赏牡丹》成为吟诵牡丹的千古绝唱:
    “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艳红煌煌。照也初开锦绣缎,当风不结兰麝英。似人琪树白无色,王母蟠桃红万香。”
    但更为大家所熟悉的则是他的三首《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欢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
    “三章合花与人言之,风流旖旎,绝世丰神。”诗人把牡丹的高贵典雅、国色天香和美妙绝伦描绘得惟妙惟肖。花即是人,人即是花,花容玉面,相互映衬,我们仿佛看到唐明皇携手杨贵妃沉醉于牡丹丛中,流连忘返。
    美丽的女人如同牡丹花一般,天生丽质,气度高雅,举手投足间不失风雅,滚滚红尘中超凡脱俗。她的微笑平易近人,但总有一种隐隐的骄矜,如同笼罩在脸上的面纱。她只存在于彼岸,遗世而独立,无怪乎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总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牡丹,早已成为中国文化观念中的梦中情人。
    一代情圣李商隐惊叹洛阳牡丹的天香国色,常常于牡丹花开放之时,邀聚亲友,赏花吟诗,写了《花下醉》: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村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
    他还写过另外一首《牡丹》诗:
    锦帷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据说当时隐居于龙门香山的白居易读了李商隐的诗文,相见恨晚。他非常希望两人能共赏牡丹,品茗吟诗,谈古论今。只可惜白香山早逝,玉溪生命运多舛,两位才子无缘际会,郁郁而终。
    极致惊艳的雍容丽姿震撼着历代诗人,不知留下了多少恣意纵情的佳句绝唱,只《全唐诗》就收录了五十多位诗人一百多首。牡丹,国色天香,使多少文人墨客折服;牡丹,花开富贵,又使多少凡夫俗子艳羡。


                          四

    北宋文学家李格非在《洛阳名园记》说:
    “洛阳处天下之中……盖四方必争之地也。天下当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必先受兵。予故尝曰:‘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余邸。及其乱离……废而为丘墟……化而为灰烬,与唐共灭而俱亡,无余处矣。予故尝曰:‘园囿之兴废,洛阳盛衰之候也。’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囿之兴废而得,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哉?呜呼!”
    他把园囿的兴废与洛阳的盛衰、天下的治乱联系在一起,一叶落而知秋。而比他更早些时候的司马光在《过洛阳故城》一诗中说得更直接: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洛阳的兴废,是中华文明历尽坎坷的缩影,洛阳见证了中国历史的光辉与衰微。洛阳和开封一样,同为中原古城,历都帝都,经历了盛唐和大宋的繁华与奢靡,虽然骨气还在,却难掩落魄与寂寥。但两者又有不一样的心态。
     洛阳以牡丹为市花,承载着中州故地的从容博大和深刻安详,也只有它才能载得起牡丹绝世的美艳。而开封以菊花为市花,盛开的菊花犹如东京梦华,在风霜雪雨中飘摇着曾经的梦。不同季节的花,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同。牡丹开在暮春,迎接热烈的夏天,给人以欣欣向荣。而菊花开在深秋,总给人以肃杀之气。在我们的文化习惯中,牡丹呈现的是一种明丽、高贵、雍容大气的典雅美,而菊花表现的却是清净、高洁和孤傲。
     赏花,本来就是一种雅事,既有感官的享受,也要心灵的契合。倾听花开的声音,回味花吐的芬芳,那种情趣,那份雅致,让人物我两忘。品酒,赏花,吟诗,作画,是雅事,更有雅韵。但盛大的牡丹花会竟然演变成一种热闹的游玩方式,狂欢之后必然陷于满地残花般的落寞。犹如繁华之后,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犹如盛唐和大宋,曾经的奢华难掩大厦倾覆。
    游人如织。但静静的一隅,却有一两个画家,用自己的笔触,用自己的心灵,描摩心中的美丽。也有几个专业摄影家,专心致志地用镜头留存最美丽的倩影。比起那些走马观花的看客,比起那些匆匆拍照的游客,比起那些探入花丛中想要一争妍媸的游人,他们才是真正懂花、爱花的人。而那些不懂风雅的过客,对牡丹的亵渎,犹如花上晒裈,花间喝道,大煞风景。
    大多数来这里的游人,浮躁与随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脚下追逐的是热闹,心里难掩的是浮躁,脸上流溢的是艳羡,心中关注的是奢华。也许是牡丹寄托了他们的某种心理需要,或是他们的某种心理契合了牡丹的富丽奢华。多数中国人的人格结构中,对牡丹的象征性总怀有很大的向心力,因为她身上潜藏着许多人的不可言说的梦。富贵者,炫耀和满足,重温旧梦;贫穷者,梦想和奢望,黄粱美梦;更有碌碌如我辈者,自慰和自卫,南柯一梦。此生虽然无缘,但毕竟看了花,圆了梦,沾濡一点富贵气息,足以慰聊平生。
    牡丹是富贵吉祥、繁荣兴旺的象征,像雍容华贵、端庄富丽的美人,以致很多文人雅士不屑与其为伍。周敦颐说:“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其实,这是他们在极度的失落和无可奈何之后,移情别恋的借口。
    心中有花,则遍地芬芳;心中无花,则满目怆然。赏花,赏的是心情,不同的心情,看到的花必然不同。秦腔《玉堂春》中有一句唱词:“年年洛阳花似锦,依我看来不如春。”苏三在起解的路上,命运多舛,提心吊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王维的《红牡丹》: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大唐最美丽的艳色,在诗人看来则是心事重重,忧心忡忡。其实,这正是诗人在欣喜抚爱之余,对自己怀才不遇的人生感慨。
    牡丹犹如一面镜子,游客还是知音,艳羡还是贪婪,各色人等在她面前统统被打回了原形。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学会以平常心看富贵花,沉醉在这份美丽中,心地空明。彻底放松心情,不必“春风得意马蹄疾”,不必“琵琶凄凉羌笛噎”,任时光流逝,在和谐与宁静中细细品味,静静揣摩。让花的旺盛和热烈,枯萎和凋残,默默地浸淫,慢慢地感染。
    白居易的《惜牡丹花》,由鲜花盛开想到红衰香褪:
    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免让人感慨韶华易逝,青春难驻。这种伤感似乎不合时宜,却是一种难得的清醒。“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盛开的富贵花,终将“零落成泥碾作尘”。注视润湿的地面上飘落的花瓣,我仿佛看到风姿绰约的牡丹仙子嫣然一笑便香消玉殒,犹如一个隋唐帝国的繁华梦,犹如一个书生的风流梦,犹如一个乞丐的富贵梦。
    一个人在繁华中走得越远,越容易迷失自己。“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花了几个小时,我终于走出了牡丹园。回头,仿佛看到了不可一世的武则天无奈且无助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妙语解花的杨玉环幽幽怨怨的神情。
    回家。回到最初的安宁与平淡,花开花落仿佛再与己无关。再一次重温《小窗幽记》中引用《菜根谭》的一句话: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空云卷云舒。



2014/5/1 2:23:07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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