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夏天来得有些早。住在顶楼的小楼梯间,你就能更贴近于初熟的夏天。
十来坪米楼梯间里,肯定是房东太太担心房客的安危,只开了个朝南的小窗。窗前的龙眼树,树叶茂盛得,我只能在夜晚透过灯光,依稀望见对楼的阳台。耳前,只听得树叶莎莎作响,却始终不见有丝凉意闯进我的陋室,让我这个闷得发慌的瘦“猴子”喘口气。
顶楼里没有灯,大概夜晚是没有人会想到这来吧!
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赏星阅月。庆幸这黄尘滚滚的郊区,缺少霓虹灯装饰温馨。静坐浩瀚夜空下,一阵清风也是乡愁。
今夜没有密布群星,雨后的天空,终于放晴。天边挂起的星星,像极老屋里吊在瓦梁上的久经沧桑的灯盏。细小,却发着温暖人心的光。我抬头仰望欣赏这异乡的星群,试图想收合一眼相(乡)思泪。
除了这我叫不出名字的星群外,远处红变绿变黄来回替换的灯光,还叫着嗡嗡作响,连我心里不想流出胸口的泪都淌成洁白的雪水。我仰望它,就像我信仰的人生航向一样,遥不可及。
这一幕又回来了,我觉得我没有长大,我还在我日夜思念的亲人身旁,老黄牛还是拴在田边的电线杆上,故土的一切都不曾改变。
“过来咧!过来看飞机了。你看,那飞机飞得多低。”奶奶总会在打点好一天的家务事,终于有时闲下来,摇着芭蕉扇,搬张木凳子在打谷场上乘凉。
“在哪?”我们姐弟几个总会在这时围在她身旁,急问。
“那,那闪灯的。不知道又飞去哪了。”奶奶手指方向,像小孩般似,充满着好奇。
我们会互相争着要倚在奶奶硬朗的膝盖上,眼望着这架喊破夜空的“大鸟”渐渐逃离视线,消失在欢乐的童年。
而今,“大鸟”的栖息地离我是这般的近,又是那般的远。
今夜,天空中的“大鸟”就像繁星一样,我却无心烧这炉香(观看这只“大鸟”消失在漆黑的夜)。
很快就到端午了,因工作忙碌,年后从老家出来,便再没回去过。奶奶的耳朵早在几年前就听不大清楚,接听我们的电话都要费尽心机,我们的言语就像临行时她的叮嘱,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着。
记得去年端午节,我像每天清晨洗漱时挤牙膏般抽了两天时间。不如人意的是,巧遇龙舟水泛滥。到县城,下车后,却不见有回家的末班车,连出租车也不愿把归家的“候鸟”送回暖巢。无奈,情急下,又跑去了大姑家打扰一晚。在大姑家用完餐,我拨通家里的固话(固定电话),说:“我回来了,现住大姑家,明天一早再回去。”接电话的爷爷连声:“恩恩。”
清晨,我乘坐县城最早一班赶往回家的乡巴。走到家门口,奶奶闻声快言笑语地从屋里出来,接过行李,责问道:“这么下雨都跑回来,没时间就不回来了,吃早餐没?没吃就把饭菜热一下。”
“在大姑那吃过了。”我弱弱地回答。
自从2006年,奶奶因为救孙心切,不顾自己的安危,把还在运行的打谷机皮带硬扯下来,结果右手中指被皮带割断。本不富裕的家庭,再加上孙子在韶的就医费,奶奶二话不说将中指第一、二关节切除。每当冬天来临,手指就出现麻木症状。手指的残缺没有夺去奶奶的劳动力,她还是像从前一样照顾着我们姐弟的起居,地里、家里的活还是包揽于自己一身,我不知道她这是否想要告诉我们她很好,还是她想告诉我们不要内疚,这并不影响她的一切,只要她的儿孙快乐、健康。
奶奶不会包三角粽,奶奶的婆家包的都是牛角粽。奶奶把包粽子的陷料准备好,拜托邻居家的嬷嬷帮忙,包好后拿回稳各自家里煮。
时间不留人,两天时间就在我的嘻笑声中悄然离去。自从弟弟到韶读书后,每每回趟老家,奶奶像担心弟弟吃不惯似,把家里的特产一一收拾到行李袋。我说:“城里什么都有得卖,不要太劳累了。”奶奶只会沉默不语,自故自地把粽子装满一袋,这一袋提得我直在弟弟面前喊累。此时,我不知我的言语是否深深地刺痛了奶奶的爱孙之情,让她只会沉默不语。
我把脸仰得更高,企图把胸口流淌成洁白的雪水倒灌回。可能是我的胸口不够宽,雪水越流越大,把脸都浸湿。此时的夜空就是片海洋,“大鸟”这只船找不着方向,只是按已设定好的航向飞翔。而我……
时值端午,思念越重,这就是爱……
家远,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