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雄到东莞打工几年,我遇到各式各样的老乡。前不久,遇到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漂亮女老乡。
春日的一天,我挤上公共汽车,找好座位后就进入“昏睡百年”的状态,恍恍惚惚间,依稀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大哥,请让我进去。”我睁开惺忪睡眼,不觉一阵心跳,只见一个窈窕淑女正笑吟吟地望着我,我急忙让她走进自己右手靠窗的空位。她真美,黑头发,嫩皮肤,弯眉毛,小嘴唇,看她的脸蛋呀,光滑到停不住我抖抖索索的目光。
现在靓妹就坐在我的身边了。尽管我佯装毫在意身边的美,正襟危坐,双手扶膝,目不斜视。但我分明感觉有一美目在向我顾盼,我则无勇气迎上去。这时,靓妹笑了笑说:“大哥,在哪发?”“虎门。”于是,我们瞎侃起来。我们谈到嫦娥奔月,谈到刚走过的三百六十五里路,每一个脚印都还是那样清晰,老板“炒”过我,我也“炒”过老板,在这个无奈而又精彩的世界里没虚度光阴,青春的汗水谱就一支支激动人心的打工大合唱。后来,我知道靓妹叫文英,家住南雄,是我老乡。她中学毕业后,离开父母到东莞工作。说得豪气些是闯荡,说得实在些是谋生,她就这样平静地述说自己,火光跃动在她的眼中。她说,她现在只想有个家。一路神侃到终点站,两人的关系直线升温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浪漫如斯,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令人匪夷所思。
在东莞总站下车后,老乡又是一款迷人的微笑:“有空吧,我们一起走一走。”我忙问;“去哪呢?”她小鸟依人的样子:“随便你喽。”我们边走边谈,越谈越投机,我不失时机地大献殷勤,买水果、饮料供她享用,还为她买了一套高档服装和一双女式真皮凉鞋,我期待有一个浪漫故事发生。但浪漫故事并没有发生,倒是她家出了点事,她接完电话,向我“借”了2000元,就匆匆离去。
第二天,我办完公事,途经人民公园,忽见公园门口围着好些人。“怪可怜的,姑娘拿去吧。”一个中年妇女边说边放下10元钱。“就是,就是,真不幸。”好几个声音都在附和着并送出一张张钞票。我挤进一看,一个女孩卷腿坐在地上,缠着白布条的头低着,怀抱一个用一小块红布半遮着骨灰盒,凄凄惨惨,她身前有一块白色的纸板,上面写着:我是南雄人,随父在望牛墩打工。昨天,我爸不幸在炮竹厂爆炸中身亡,包工头逃跑了,我无钱送他的骨灰回家。好心的您,请您施舍一点,好让我送父回家,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唉,一个不幸的老乡,一个寻找“爱心”的需要帮助的女孩。不容思索,我当即从衣袋里掏出一百元放下去,姑娘感激地想我点了点头。刹那间,我认出她就是昨天在车上认识的文英,她看到我时,先是一怔,立马就伤心地哭了。原来她家出了那么大的事。
接下来,我便安顿好文英,帮她排队买回南雄的车票。忽然,文英不见了。我忙去找她。当我来到一个废旧仓库旮旯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刚才乞讨的文英,此时正在这个角落,把骨灰盒打开,里面装着的是十几叠放得整齐、面值不等的钞票。她喃喃自语:“今天手气不错。”
眼前一切已告诉我,她是干什么的了。我辛苦赚来的钱,竟轻而易举到了不该同情的人的手里,我又气又恨。当她还陶醉在得意中时,我上前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惊魂未定时,我说:“我为你是南雄人而难过,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文英哭着倒出了她一肚子苦水:“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工作,那日子是泡在泪水里的。找份工作很难,真的。特别是对于我这种没有背景,没有本地户口,没有工作经念的女孩。我不会忘记那一个月恶梦般的找工日子。那段日子我看够了冷恶的脸,现在回想起来毛骨悚然。我不明白到底是我遗弃了这个社会,还是社会遗弃了我?”
我拿出一个烟盒,用笔写上我的厂址,对文英说:“请你不要再干有损南雄人人格的事。这是我的地址,要想真正活一回,明天去找我,我会介绍你进厂。你要明白,你还年轻。她好象明白了什么,惭愧的接住我递过去的“名片”。
明天,明天她将有一个新的开始,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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