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明天就要出嫁了。按祖宗的规矩，姑娘出嫁前，可向父母要一样东西，叫“挖娘家”。
晚饭后，妈妈就问妹妹：“小梅，你要什么？”妹妹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时我想起了一段往事，“悠悠岁月”，现在说起来，大有“当年好困惑”的感觉。
小时候，每当我秉烛夜读时，妹妹总是趴在桌边“伴读”。她睁大眼睛，看我读书、写字，还扳着手指算自己离上学还差多少。我读小学三年级时，妹妹也上学了。她勤奋好学，成绩名列前茅，连年被评为“三好学生”。老师们都夸她比我更有出息。我考上南雄一中读初一时，家里想尽办法，总算凑齐了我的学费，我高兴地上学去了。周末回家，妹妹躲着我。她失学了，老师为她惋惜，我也为这事跟妈妈闹翻脸，可家里实在交不起妹妹的学费。这时，妹妹神秘地向我要一样东西，那是我小学的旧课本，还要我当她的“老师”。
“小梅，要什么，只管讲。”妈妈又说。
妹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许她一下想不出要什么。是呀，妹妹的婆家颇有身份，公公婆婆都是国家干部，妹夫有在工商银行任职。妹妹的嫁妆办得齐齐整整，彩电、空调、冰箱、汽车……村里谁不夸妹妹“身价高”。
“小梅，你就随便要一样东西呀。”
妹妹不耐烦地站起身。她也许连一根针都不要了。不过，不随她挑一样顺心的东西，家里人总觉得对不起她。妹妹10岁时，就割草、养猪、放牛；13岁时，上山打柴、挖草药荬；16岁时，父母年迈多病，我又在小学当民办教师，这个家差不多是妹妹一个人撑起来，后来，我考上了韶关教育学院。开学时妹妹又为我的学杂费东跑西走，卖粮、借钱，还趁 农闲跑去供销社卸货物，我大学是时的生活费就是妹妹用肩背出来的。妹妹为了供我上大学，把她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今年我大学毕业，她才把婚事定下来。今年妹妹已经26岁了。妹妹就这样嫁出去，我们心里很 不好受。
“小梅，你真的不挖娘家？”妈妈问道。
妹妹抬起头，两眼湿湿的，说：“要挖，你不给。”
“你说呀，妈给。”妈妈见妹妹总算开了金口，忙一口应下。
“我要你重新生我！“妹妹一语惊四座。大家只当喜疯了，说傻话，很快笑了。
“妈，要是你重新生我，我就念书、考大学。”妹妹哭了起来，“我是凭脸蛋好嫁人，幸亏不丑，要不，还不嫁个跛足什么的！我要念书，重新过这些年。”
妈妈不再问了，擦了擦眼睛。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走出小屋，深感这一辈子注定欠妹妹的债是永远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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