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尘世已经整整八年了。但她那一段珍藏在岁月深处的鲜为人知的红色故事,一直在我的记忆里萦绕,终身难以忘怀。
1931年的春天,正值杜鹃花盛开的季节。一支朱德领导的红二军团部队在往长江、城口的战略转移中,来到了扶溪镇水口村,与当地前来围剿的土匪展开了一场激战。由于土匪人多势众,这场战斗一直到黄昏才结束。最后,红军击败了土匪,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之后,红军就地休息了一个夜晚。天刚亮,这支红军部队继续往长江、城口方向前进。由于路途遥远,负责后面阻击敌人的20多个红军战士因没有追赶上大部队,在扶溪镇斜周迷了路,只好沿着一条小山路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企岭村。
红军刚到村口,小山村就一片混乱起来。“土匪来了!”随着人群中一声叫喊,许多村民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到山上躲藏起来。那时母亲才13多岁,人也长得漂亮,胆子也大。村里的人全部上山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偷偷的来到小巷角落里,看看是不是土匪。
这时红军已走进村子里。见村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红军估计村民误以为是土匪进山抢劫了,害怕才躲藏起来。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军战士放开喉咙朝村子里喊:“老乡,出来呀,我们不是土匪白军,我们是红军!”喊了几次,村民还是不敢出来。躲藏在屋角里的母亲,见他们穿的衣服跟土匪不一样,便提着胆子怯怯的走了出来。她看见红军有的在村子的墙壁上刷标语,有的在挑水做饭,有的挨家挨户去找乡亲。
一个年轻的红军战士看见了母亲,走向前对她说:“阿妹子,我们是红军,别害怕!”母亲没文化,但听村里有文化的老人讲过,红军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专门打地主、土豪劣绅的。红军的帽子上有颗红五角星。母亲看清楚眼前的人个个头上带红五角星的帽子,知道来的是真正的红军。
母亲高兴得热泪盈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她才醒悟过来,大声朝屋后的山林里喊:“乡亲们!红军来了!红军来了!”
听母亲这么一喊,乡亲们纷纷回到了村里。带队的红军干部在村的草坪上召集大家开会,向乡亲们宣传革命的道理,鼓励乡亲们起来斗争求翻身得解放。说来也巧。这天长江来的几个土匪也偷偷来到企岭,准备抢劫财物。发现村里有红军,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逃。
整个上午,村子里像过节日一个热热闹闹。阳光下,墙壁上刷着的红军标语格外醒目。母亲和村里几个年轻的姑娘小伙子拿来大米蔬菜,一起帮助红军烧火做饭。一些红军到乡亲们家里问寒问暖,讲故事,拉家常。村里阿六住着一间破房子,门也没有。一个红军看见了,便找了几块旧木板把门钉好了。阿六逢人就说:“红军真好!”
午饭后,听说红军要走了,乡亲们纷纷拿着一些红薯、玉米、鸡蛋,烙饼等食品,从家里走出来送别红军。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军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问母亲:阿妹子,我们要往江西、湖南方向走,你知不知道通往刀流水那个村庄的路往哪儿走?
“我知道。你们往咱们村后面的一条小路走,翻过几座大山,大约1个多小时就可以到了。”母亲痛痛快快地说。
在一旁的老族长了解到红军不知道附近那个村庄的方向,便安排母亲送红军走一段路程。
于是,母亲带着红军队伍往屋后的一条路走了。翻过了两座大山,红军不让母亲送了。母亲站在山头上,手里挥舞着杜鹃花,依依不舍目送着红军,直到红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群山里。
许多年以后,母亲念念不忘这一段难忘的人生经历。等我懂事的时候,每到晚上,在那盏暗黄煤油灯下,母亲时常给我和姐姐讲她跟红军的故事。母亲不知道红军那些艰难岁月的历史,但她知道是红军这样的队伍帮助穷人求翻身得到解放,是党领导红军这样的队伍创建了新中国。我知道,这一段红色岁月的经历,给母亲一生为人处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母亲没有参加革命,过着普通平凡的一生。她的正直、勤劳、朴素,也影响了我的一生。如今,母亲离开了人世。她那一段红色故事,深深的珍藏在岁月的深处,也成了红军长征故事的一个未解之谜。
201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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