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闲闲地抱着一本书走在路上,突然后面跟过来一个人,他说:你的书借我看吧。这时,你抬头看到他乱蓬蓬的头发和嘴角不经意的笑容。人,的确是不认识的。但是,还是把书借给了他。那本《前定得念珠》,你认为很少有人会去买这本书,亦很少有人会真正去读这本书,你觉得它在自己身边不寂寞,但是将书递给他的那一刻,你又觉得书在他那里会有几许得意。那样的得意是莫名的,就像你莫名地将书借给了陌生的他。
他不说谢谢,你亦不问还的日期。单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转角。
日子依旧。你还是整日里闲逛在那条路上,在许多天未见到他之后,你心底的期盼越来越淡,淡到如路旁静静开放的浅紫花朵。你用指尖轻触花瓣:你也在等人么?我可不是在等他。
“走了,上车。快迟到了。”
你在一阵急刹车声中抬起头,路旁的小花朵微微地欠欠腰。他一只脚踏地,一只脚踩在单车脚踏上,头发比第一次看见时要整齐一些,只是有几缕刘海被风吹散到鼻尖上,他略一甩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你,眼神清澈。你乖乖地坐到车后座,听风将他的衣裳吹得猎猎地响。你用指尖触他被风吹得鼓起来的衣裳,他突然刹车,指尖抵到他的后背。
他停好单车,翻过路边的栅栏。你也想翻过去,可惜力道不够,他又拉起你的手。他就这样拉着你的手,像风一样呼啦啦地向一个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地方奔去。
大约是到目的地了,是一所学校。他放开你的手,说:“你慢慢走,我先上去了。”你想起,你从未像刚刚那样奔跑过。
校园的主通道上摆了许多图书,你好奇地走过去看。这时,从楼上下来几位老师,其中一位指着你说:“那个大概是新来的老师。”你知道自己不是,但又不否定,你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顺利地进入校舍。
“要不要买几本书?”一位阿姨问。
“不买了。”你还想翻有没有其他新书。
“都已经看过了。”你看见她惊诧的表情,突然才发觉,这次奔跑已经到达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这里的校舍是那么的古旧,墙壁上的灰泥已经剥落许多,而身边的孩子们也穿着简单,这些书本应该是他们的大财富。
“刘老师迟到,又被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勒。”
你随两个说话的孩子去找他,你认定刘老师就是他。
你也学孩子一样,轻轻地猫着身子,然后从门缝里看见他的背影,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很面善的中年男人,大约就是找刘老师训话的主任。你从孩子的神情上看得出他们对刘老师的喜爱,其中一个女孩子拉起你的手。你与她一起坐在两块稍整齐的红砖上,然后听她讲刘老师的故事。
他读高中时,因为压力过大而酗酒,又因酗酒闹事而被学校勒令退学。读大学时,与一女孩恋爱,但遭遇女孩家长的竭力反对,毕业的那一天他决定放弃,但女孩因为神情恍惚在路上出了车祸,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他偷偷地将女孩的尸体从医院背出来,背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青伊湖。他早已租好一艘小船,船上摆满他们喜欢读的书,还有她喜欢的小雏菊。初秋季节,女孩的尸体不腐烂,反而沾了些许淡淡的墨香和菊花清香。他陪她,一直到她的父母找过来……
你听故事听到仿若自己也与他一起经历时,他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那天你借与他的书。
“喏,书还你。”
你接过书,看着他的眼睛却不说话,他依旧自顾自地朝前走。二三步,停下,转身,又从你的手中抽走那本书。
“我写一句话给你。”
他掏出一枝旧钢笔,在书的扉页上写:对影成三人。
你停在原处,看纸上湿润的墨迹,看他的背影消失在一间校舍内。
( 后记:第一次在梦里勾勒鲜活形象。但却不能借文字给他第二次鲜活的生命。)
2009.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