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油桐花开的时候
还没有长出哪怕是一小片树叶
我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
在树下 蹦呀跳呀飞舞着
油桐花不知道 她绽放的是
几十年后我才明白的那种孤独
坐在枝桠间 我常常盛开成
一朵洁白的花儿 入神地望着蓝天
2
妈妈说 米不够吃了
放学后，去摘几百片油桐树叶
晚上熬夜，蒸粗粮粑粑
好呢 我蹦着跳着唱着歌儿
像一只鸟儿飞舞在枝桠间
怀中树叶的清香 让我想起了
几十年后写给你的那首诗歌
3
油桐成熟的时候 我在山坡上
放羊 趴在草地上 闭着眼睛
想象着自己是一阵风 到处流浪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和
此起彼落 油桐坠地的声音
我想象着 山那边山那边的山下
很多人也放牧着各种各样的羊群
钢铁的森林里悬挂着钢铁的果实
沉甸甸地凝固成一座座雕塑
这样想着 我就和一些油桐
一起在风中坠地 往山下滚落
4
油桐树叶满天飞舞的时候
我行走在千里之外的大街小巷
两旁光滑的建筑，让我想起了
家乡山坡上 此刻在风中沉默的树
华灯初上 坐在电脑前
我的目光穿过了墙壁 越过了城市
飞过了村庄 守望着一棵树
我的身子里 拥挤着对记忆的感动
◆老家来电话：这几天暴雨◆
1
在梦里，奔跑了多久？
风一般，在书中狂奔。
暴涨的河水呀，谁的眼泪？
从泥土中渗出，漫出田野，
漫上河堤，浩浩荡荡，
在你的胸膛上汹涌澎湃。
睫毛上，那只受惊的爱情鸟
一跃而过。
2
石缝里，两只蜥蜴在交尾。
它们缠绵，颤栗，肢体和大地一起颤抖。
这个含苞的春天。
我的马儿放牧在西山。
梦盛开在天山雪峰上。
来吧，我的马儿，
哒哒哒的奔跑就是我们跳跃的生命，
远处，多情的美人在向我眺望，
她的城堡正被沙漠一点一点地吞噬。
3
西行的路上，旌旗蔽日，
挥舞着圆月弯刀的士兵席卷而来，
被裹挟着，越过了长安，越过了长城，
荒凉的河西走廊，废墟般的丝绸之路。
我们就是暴雨，滚滚向前的洪流。
所到之处，树木茂盛，水草丰美。
姑娘们在此起彼伏的驼铃声中日益丰满，
在我们怀抱中愈来愈水灵、妖艳。
交缠的双腿融合成了流型的尾翼。
搂抱的双手合并成鲲鹏的翅膀。
在高潮中，我们声嘶力竭地尖叫，骨节
咔咔作响，燃烧着的肢体箭一般射向苍穹。
4
那些飞舞着的梦和想象，因为
践踏，陷入泥土的脊椎和头颅。
枝头，鲜嫩的桑叶，蠕动着的蚕儿，
红得炫目的石榴花上滴落的爱液。
多年后，我们的子孙站在潮头上，
挥舞着双手，骄傲地宣告：
这就是先人的历史。
◆清明，清明◆
1
纷飞的花雨中
我紧随在先人的身后
双膝渐渐没入了泥土
2
这个清明
有没有人悼念我？
有没有一只蝴蝶穿行在我的记忆里？
3
墓地里
深埋的熟透了的果实已经腐烂
坚硬的果核破土而出
在风中摇曳成一个个幸福的姓氏
4
在风中点燃了一只香烟
猛吸了一口 袅袅的烟雾中
我等了很久很久 才等来
久违了的那种疼痛
5
有多少人等待着在今天团聚？
然后，互相忘记，各奔西东......
6
翻开了一页书
清明就过去了
下一页是谁的日子？
◆我在遥远的地方给你写信◆
1
在大山深处，我们起床的时候，太阳就在头顶了。
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太阳就偏移到了西边，
挂在屋后竹园的一棵竹子上，斜斜地，懒懒地发出最后一点点光芒。
黄昏了。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你是低着头做着做不完的事情，还是抬着头看这最后一眼落日余晖？
2
很多时候，我们没有看到火烧云般的夕阳，
只看到漫天的星星和落寞的夜色。
你还感到幸福吗？
还会为曾经的忙碌而后悔吗？
3
现在，我在竹园里抚摸着挺拔的毛竹同你说话。
脚下，是我们曾经挖掘过，不久就会破土而出的竹笋。
我们会在以后，在雨中，在梦里听到他们不断拔节的声音。
我们的身体会被新生的，成长的喜悦所充满。
然后，就老了，老成一棵易碎，发黄的毛竹。
我们不再坚韧，沉重的头部不再高傲地望向蓝天。
4
现在，是不是要谈一谈雨水和雪花？
雨水就是我们的爱情。我们在雨天相爱，在雨天受孕。在雨水的滋润下，我们容光焕发。
而雪花呢？她是在生活中不断穿插的梦想。
我们一旦闲了下来，无所事事的时候，她们就像蝴蝶一样在目光所及之处飞舞着。
雪花飞得越来越密集，雪下得越来越紧的时候，我们越来越沉重。
当所有雪花再次融化，我们匍匐在地的身子突然弹向了天空，直指苍穹。
5
曾经有一段时光，我们就像竹林里厚厚的落叶，平静得没有一丝儿风能吹进来，
能让我们轻盈的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
其实，平静是一种享受，却不能守护着我们。
我们只有向上才能感受到阳光、空气和水，才能发现现在已是春暖花开。
平静，它只是我们永远甜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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