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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你一眼
  文 / 崔小林
                      
                       

   “我们分手吧!”
    挂了电话,佳佳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整间病房都被她震动了,更确切地说,整栋大楼里都被她的哭声充满了。
   “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坚强啊!”
   “分了就分了,再找啊!傻孩子。”
   “我们这类人很难拥有爱情的,妹子,你就接受了吧!”
   “哭,哭,哭,你让她哭,哭够了就没事了。”
    病友们七嘴八舌的劝着,佳佳谁都不理。或许分手是他们最好的结局,现在的年轻人有几对能承受苦难,更何况这可能是一辈子的包袱。昨夜,佳佳睡得很晚,心口很难受。查房的护士给她服了一片镇定剂,很多睡不着的病友也是这种情况。
    第二天,佳佳从睡梦中醒来。昨夜好像做梦了。恍惚间,佳佳梦见了方磊:他抱着一束玫瑰来医院看她,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佳佳的额头,他带着佳佳在医院楼下的绿地走走。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奇怪地是,梦里的太阳只认得佳佳的眼睛。实在是太灼热了,佳佳不得不睁开眼来。原来只是梦一场。
   多少次深夜无眠,多少次痛哭流涕,多少次无可奈何,多少次难以割舍。佳佳觉得----是时候,放他走。
   没正式说分手前,佳佳和方磊是一对恋人。离别那天是7月1日。分手那天是7月31日。如果不是那场大病,如果不是命里不该有的流年,也许这对儿小年轻没有分开。退一万步讲,至少可以走的更远点。她是他的初恋,他是她的初恋。因为青涩,因为年轻,因为爱情。更因为无力承担,他们的爱情没有到达胜利的终点。
    一碗小面,一个故事。
   佳佳办公楼下有几个小面馆。同事说有一家很不错,味道正宗,价钱公道。看着门口牌子上写着“二嫂面馆”,佳佳很确定就是这家了。拿过餐牌,点了碗小面。
   “老板,多放点菜,少点儿面。辣点儿。”
   “妹儿,好的。”
    煮面的阿姨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佳佳觉得这就是“二嫂”吧。第一次来这吃面,佳佳不好多问。几分钟功夫,小面出锅。 
   “妹儿,味道还好吗?”
   “可以,够味。”
   “妹儿,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刚毕业啊?”
   “恩。我在这儿上大学。”
   “有对象了吗?”
   “没呢。”
   “一看你就是好姑娘,要是我儿子没娶媳妇啊,我硬要你做我儿媳妇。”
   “阿姨,你说笑吧。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这么确定?万一我是个坏孩子呢?”
   “妹儿,大妈吃的盐比你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一看你就是个勤俭懂事的好姑娘。要不大妈给你介绍对象?”
  “我才毕业,不着急。”
  “傻孩子,多个朋友也好啊。一个人在外地,孤苦伶仃的。”
   “那好吧。”
    说完,佳佳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QQ号码写给了大妈。大妈确实是个善良热心的人,从农村出来,到城里开了面馆。养大了孩子,供完大学,现在孩子工作了,处朋友了,就等着抱孙子了。佳佳的同事和这个大妈很熟,吃大妈家的面长大的。换作不熟络的人,佳佳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过了两天,有人主动申请添加佳佳为好友。验证信息里赫然写着“二嫂面馆”。没有一丝怀疑,佳佳选择了接受。为了辨认,佳佳和大妈说好了的,暗号是“二嫂面馆”。
   “你好!”
   “你好!”
   “我是方磊。大妈介绍的。”
   “我是洛佳。大妈介绍的。”
    ……
    寒暄后,彼此有了一点儿了解。他叫方磊,毕业三年了,在一家国企上班。她叫洛佳,刚毕业,在一所幼儿园工作。第一个共同点是;他和她都不是本地人。第二个共同点是:他和她都没正式处过朋友。
    自然而然,第一页翻到第二页,一页又一页。聊着,聊着,第三个共同点出现了:他在女生面前腼腆,她在男生面前害羞。网络里,他们倒都不害羞了。他们相约第一次相见----大妈组织朋友参与的相亲。
   “明天见面你想吃啥?”
   “鱼可以吗?”
   “要的。我知道一家吃鱼火锅店很不错。”
   “你几点下班?我和刘姐去接你们。”
   “六点,我和三个同事。你们呢?”
   “就我和刘姐。刘姐是我的同事和好朋友。”
   “那明天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们。”
   “好的,不见不散。”
    关上电脑,从未见面的两个人,明天就要见面了。他长什么样呢?同事们进过他的QQ空间,看起来还不错。坐着的相片,不知道有多高。得知第二天佳佳要去相亲,同事们热情地建议着;衣服怎么穿,鞋子怎么配,化什么妆好。强烈地要求佳佳一定要温柔,要优雅,尤其不要像平时一样大大咧咧。
    吃过午饭,办公室的姐妹儿抓紧午休时间,一定要把佳佳打扮的漂漂亮亮。这会儿,正在造型呢!
   “佳佳,穿这条裙子好。”
   “对。但必须配黑丝袜。”
   “啊?还要穿丝袜啊!可以穿肉色的不?我从没穿过裙子,更别提丝袜。”
   “这是命令,去,到楼下买一双黑丝袜。买成肉色的就不要回来了。”
    佳佳被调教的服服帖帖,不一会拎着丝袜上楼了。心里不是十分乐意,嘀咕着:穿丝袜好麻烦哦!当女的不安逸。买个丝袜算什么,接下来的化妆才是考验人的活。
   “头儿,还是你给佳佳化,你技术好。”
   “好,你们两个把她看好了,不许她动。”
这三人组,说是快,动作更快。再野蛮的佳佳,也坐得老老实实。其他的问题不大,刷睫毛跟杀猪似的。佳佳反抗了。
   “不要刷睫毛,好痛哦!”
   “痛也要忍着。”
   “不啊!不刷嘛!”
   “闭嘴。老实点。”
   “佳佳,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头儿不轻易出手的。”
   “就是,打扮的美美的。好去见情哥哥啊!”
办公室里,三个人围坐在佳佳身旁,一边打扮着,一边开玩笑打趣。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头儿工作的早些,平时对佳佳特别照顾。在这人生大事上,自然分外上心。佳佳心里都知道,姐妹儿都是为自己好。心底感激又感动。朋友真好。
   “搞定。站起来,我们看看。”
   “哇!美女。”
   “佳佳,原来你穿裙子那么漂亮,瞧那腿儿细的。”
   “佳佳,你皮肤其实不差。我刚跟你化妆时,近距离看了哈。”
   “头发放下了看看。”
   “不错,把刘海往这边捋捋。”
   “发质挺好,挺柔顺的,你做过没?”
   “我没弄过头发,纯天然的。”
   “最后警告,没有见到情哥哥以前,不许偷偷把妆擦了。这是命令。”
    下午上课的时候,孩子们差点儿没认出佳佳。佳佳开了个玩笑,说道;“小朋友们,佳佳老师今天有事不能来,我是她双胞胎妹妹,我叫妮妮。” “妮妮老师好漂亮啊!”,一个小男孩大声喊了出来。“就是,好漂亮。”,一个小女孩附和道。佳佳不爱打扮,平时不怎么收拾。上一次夸她漂亮的是个卖水果的阿姨,那年佳佳十六岁。上上次夸她漂亮的是杂货店的阿姨,那年佳佳十一岁。没想到,生平第三次听到漂亮两个字竟是化妆以后。难怪女人们都热衷化妆,漂亮谁又不爱听呢?
    下班,见面,吃饭。方磊不是理想中的高个子,白白净净,肉嘟嘟的。席间,佳佳只顾着吃鱼了。没怎么说话,不知是害羞咋的。眼角的余光里,佳佳发现方磊在偷偷地笑。难道自己吃相太难看?还是化了妆很滑稽啊?饭后,朋友们都识趣地有事离开。方磊主动提出送佳佳回家。
    没有了姐妹儿的监督,佳佳原形毕露。干得第一件大事就是换鞋。也顾不得形象了,穿高跟鞋太难受了。从包包里拿出平时穿的平底鞋,套上,再把高跟鞋放进包包里。方磊在一边傻傻地看,仍然偷笑:这个女生太有个性了。哈哈哈。这下,走路舒服了。佳佳开始和方磊聊起天了。聊着,聊着,这个傻丫头又干了一件蠢事。
   “我告诉你件事,不许笑我哈。这是我第一次穿裙子,第一次化妆。衣服和鞋子都是借的。卸了妆,我是另一个样子。”
   “哦,挺好的。”
   “我平时都是菜市场大妈的形象哦,我们办公室都这样说。还说她们都被传染了,都有菜市场气息。”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太搞笑了。”
    公交车来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车上人不多,他们坐到了最后一排。继续刚才的聊天。
   “我是有点儿幽默细胞,有我在,整个办公室都热闹了。”
   “这样挺好,我有点儿闷,哥们儿叫我闷骚男。”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
   “你猜猜。”
   “就不告诉你。”
   一不注意就到站了。两人走了一段。灯光下,一个穿的很好看的女子却穿着一双不合时宜的平底鞋,一个肉嘟嘟的男子手里拎着女子的袋子。
   “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
   “好。”
   “谢谢!”
   “不客气。咱们保持联系哈!”
   “噢。嗯呐。”
    就这样,一对儿小年轻越走越近,直到成为恋人。和所有恋爱中的男女一样,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他们相处的细节平淡,但很甜蜜。他包容她的小缺点,她喜爱他的每一点。细心的他,粗心的她。相互吸引,嵌成一个圆。
    可甜蜜不长,上天带走了佳佳的健康。
    半个月前,方磊就觉察到了。这段时间的佳佳有些反常,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回想自己和她在一起的两个多月,问题应该不在自己身上。也许是家庭原因,也许工作压力大了,也许说不清楚。初见佳佳的时候,佳佳还很胖,可两个月后,佳佳瘦了好多。差不多三十斤。瘦下来的佳佳不化妆也很漂亮。佳佳很忙,工作认真,时间排得很紧。特别是六一节排节目,期末考试还有什么汇报会,什么招生之类。佳佳嘴里说的最多的是工作,其次就是家庭。有一次看佳佳的说说,猜是跟父母闹了矛盾。心情很不好。
    直到有一天,佳佳的情绪崩溃了。方磊坐在佳佳身旁,无助地只剩下替佳佳擦眼泪。家里的事,方磊不好说什么。看着佳佳离去的身影,方磊心里隐隐地不安。之前相处的日子里,佳佳谈到过自己奇特的经历。在方磊眼里,佳佳是个单纯、诚实、善良的女孩子。每到动情之处,方磊把佳佳抱在怀里,安慰着;“不会的,以前的生活不会再有的。有了我,我们就有新生活。”
    可这次,方磊无能为力了。佳佳的父母把她接回了老家,从此之后差不多一个月没有消息。佳佳的电话打不通,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干着急,瞎着急,没用。或许,佳佳确实发生了什么。
    7月31日上午,方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抽泣的声音。
   “方磊,我是佳佳。我们分手吧!”话语很简单,但惊天动地的哭声无法隐藏佳佳内心的痛苦。甚至都没有理由,一个解释的借口。放下电话,方磊愣住了。日夜期盼恋人的消息。盼来的却是晴天霹雳。佳佳究竟怎么啦?是不是安好?为何跟我分手?我要不要去找她?茫茫人海怎么找啊?还是听她的,我们就此断了。她一定有苦衷的。
    初次恋爱的两个人,短暂的相处,遥远的距离,加上不可阻挡的外力。他们的爱情终结了。从开始到结束2个月零26天。
    病床上,佳佳收起哭泣的小脸,又做起了梦。药物的作用带来了难得的安静。守在身旁的母亲,隐约听到女儿的梦话。
   “别走,别走啊!让我再看你一眼。就一眼。”

2014/12/14 18:02:49 发表 | 责任编辑:桂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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