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下来以后我打开手机微信,今日聚会的照片想是渐次传上来了。
这倒是没有想到的——最先到达的是一个私信,居南太平洋岛屿的她说:“是你吧?”切下我一个特写;“其他人都很模糊了。”查一下微信群,春笋般冒出的串串镜头,却还没有他的——由他拍摄的镜头,第一时间到达遥远的南太平洋,由她转给了我。
10年以前,他给我打电话,一个又一个,问她的消息。
20年以前,他给我写信,一封又一封,问她的消息。
她每次回国,她父母每次回国,必定会联系我。如果我不知道她的消息,想来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询问。
资讯时代了。现在信息是从这里——传向远方,从远方——返回我这里。
这一对,从十几岁到几十岁,从佳偶到怨侣,其间我了解太多的细节,不意成了见证人。天知道我一直在中间“转发”再“转发”,如今是轻松了!
今天是同学小型餐会。他正坐我对面。叙谈着,我说他传微信积极,选的歌曲都好听。他回答:“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首《当你老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听上一次。”
几年以前,同样是春天的一个雨夜。一场学生的同学聚会结束,当年的班长送我这位中学的班主任回家。
夜雨拨打,前方车窗的雨刷一直工作——一下,再一下;车内,长时间的沉默。
不是没话,是不知从何处开始。20几年的师生,都知道是不喜欢说废话的。
她没有来。
“不是不想看见他。是难过。”是的啊,没有办法不心疼。
去黄山,每年。她流连那青绿山水,那浓浓的雾……长发飘飘,玲珑的身影独自行走在山间。择一处山水,终老今生未尽的情。
“老师都是知道的吧。这么多年,她一定都告诉您了。我们都是把老师当成姐的。”他终于说道。
“你——还是结婚吧。什么样子的符合要求——告诉我?”
依然是静默,静默里只有窗前的雨刷在活动……
“很难。真的——很难。”长久静默后他的回答。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满是睡意,
在炉火旁打盹,取下一册书本,
缓缓地读,梦到你的眼睛曾经
有的那种柔情,和它们深深影子;
多少人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
爱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爱情,
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
在燃烧的火炉旁边俯下身,
凄然地喃喃说,爱怎样离去了,
在头上的山峦中间独步踽踽,
把他的脸埋藏在一群星星之中。”
叶芝的诗,《当你老了》。
爱情永恒的梦幻和感叹。
今夜,雾笼雨洒。当一些事情突然被我想起,也再听一次这首歌吧。
2015年3月16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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