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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住在汤河边
  文 / 草根蚂蚁
 




    以前是没有母亲节的,在我们家,妈妈的忌日就是她的节日。后来,知道五月十日是母亲节,我就惧怕这个节日,当身边的朋友们忙着给自己的母亲买这礼物、那礼物的时候,我会黯然神伤,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妈妈,她死的早,我很小就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
    妈妈死后,我就不知道如何再面对这两个字。
    据说无论是谁,他最早发出的声音都是这两个音节。我大概也如此,从咿呀学语到懵懂少年,十年间,我曾经喊过无数次妈妈,但后来我竟然连一次都记不得了。
    小时候,我们一家住在汤河边的无线电一厂家属楼,那座筒子楼至今还在。有一次我甚至唬弄了看门人,进到楼里面,在筒子楼西面第二个门口找到自己曾经的家。筒子楼里还是那么昏暗,“我的家”被换上了一扇铁门,里面悄无声息。那一刻我有点恍惚,她没有在家吗?妈妈,她不是过桥到汤河北边的九大市场买菜去了吧?
    在汤河边住过的那些年,我童年的记忆中留有许多刻骨铭心的片段。筒子楼里住着很多家属,在我的心目中,楼里的女人们没有比妈妈漂亮的。后来我常常用清秀来形容妈妈的美,她烫发、抽烟,她甚至还藏着一双高跟鞋,只是她从未穿过,小时候,我把那双鞋当做玩具。妈妈一手漂亮的小楷,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让当时一个楼里住的许多有文化的领导都啧啧称奇。她烹调没得说,吃饭的时候,当有人从我家路过,都要停一下脚步,深深的吸一口气,特享受的样子,那是因为我们家炒菜的味道不一般。筒子楼里还有许多孩子,我是最被妈妈宠爱的,我记得妈妈一直抱着我睡觉,即使我们家的日子再艰难,那时的冬天再寒冷,我都能从妈妈的怀抱里找到温暖和乳香。我真切的记得妈妈贴身的那件背心,破旧的磨出好多洞,醒来的时候,我就查那些洞。就那么一件旧衣服她一直在穿,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那衣服的丑陋,因为是穿在妈妈的身上。很多年后,有人告诉我,人一生中享多少福,有多少爱是有定数的。我想:是小时候妈妈给我的爱太多了吗?以至于她要离开我。我甚至幻想,如果让她还活着,她可以不爱我了,让我来归还她的爱,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的。
    从十岁开始,我就不懂得妈妈的意义。1973年那个冬天的早晨,一个叫做妈妈的女人要离我而去,她呼吸急促,嘴张得大大的,话都无法说出来了,但眼神还停在我的身上。全家人都忙乱一团,急着把她送医院。我在床的一角呆呆的看着,突然感到这些大人们很好玩,忍不住笑了一声,姐姐啪的给了我脸上一下子,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别打他,他小,不懂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那一天,他们都去了医院,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那个上午我独自在汤河边的那座桥上看流水,冬天的河面上薄雾氤氲,流水的波纹依稀可见,在桥上,我不停的扭头寻找,期望着从我身后走过的每一个人都是妈妈,但妈妈始终也没有来。
    午饭时,邻居小朋友贵喜的奶奶看见我孤零零的在家门口张望,冻得只流鼻涕,就用葱根蒜瓣和醋做了一碗酸辣汤,她一边看着我呲呲的喝汤,一边叹息:唉——可怜啊,小小的就没娘了。当时我挺委屈,我怎么会没有娘呢?就在几天前我还和邻居的小伙伴一起在雪地里拔了一些枯干的草,一个江湖郎中给我妈妈开了一个药方,其中好像就有这种模样的草药。当我把这些草拿给她看时,她是那么的开心,好像这些草叶比真正的药更珍贵。这之前,她每天都躺在床上等着放学的我回家,让我给她揉肚子。她说,她的病在肚子上,我一揉就会减轻些。后来我明白了,她有病的地方叫子宫,我曾经在那里孕育并诞生。那个冬天很冷,我的手冰凉,但她的病体没有感受到一丝寒意,我轻轻的揉着,直到手上的寒冷全部消去。
    后来人们说:她死了。第二天爸爸领着我去了医院,妈妈无声无息的躺在一个水泥台子上,一块布蒙着脸,样子怪怪的。我隐隐约约的觉得,人死了——就是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很长时间回不来。但不知道,这一去就是几万年的隔阂,也许永远也不得相见。再后来,她被埋葬在一片冻土中,在一个叫做东岭的地方永远睡着了。
    对于一个孩子来讲,死亡就这么简单。生命不能没有母亲,但生活却不然。
    没有了妈妈,我学会了许多同龄人没有的本领,做饭炒菜,在公共水管洗衣服,甚至用缝纫机补裤子。妈妈的死,只是我人生电影里的几个镜头。在我自己的故事里,她根本算不得主角,她只负责生下我,给我的生命留下几个匆匆的片段,然后离开。
    我渐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而今已过中年。对我来说,妈妈就是东岭上的那个土堆,每年我都去祭奠,在她坟边的田埂上坐上一刻。只有那个时候,我才会重放我电影里关于妈妈的几段影像:在汤河边的筒子楼里,我曾经在她的耳朵里放进一粒绿豆;汤河桥上,大风中我躲在她的蓝布衫下;她领着我在无线电一厂的马路牙子上乘凉;她用体温温暖落进水桶里的雏鸡。还有什么呢?啊,我记得有一次妈妈和邻居拉家常,邻居阿姨问我:你长大了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我脱口回答:娶妈妈这样的。后来的许多年,这件事都成为我想起妈妈的钥匙,记忆的铁锁被打开,那个场景不断闪现。很多年,我总是为我的那句不着调的话而惭愧,但我相信,她当时一定很开心。
    这些年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如被放飞的风筝,身后的线越来越长,但剩下的线却越来越短。我曾经高远过,在天上凌空御风,放眼千里。也曾摇摇欲坠,落入风吹雨打的险境。我知道,我最终会成为断线的风筝,在迷茫的空间随风飘荡,再也无法找到命运的维系。人生就是如此,生如夏草,死如秋叶,到了中年,彩色的生活就像老照片一样渐渐褪色。但回忆却浮雕般的越来越凸显,有时候梦境竟然比现实生活更生动。人生的起初一页页翻开,那些字清清楚楚的一行行展现。偶尔,我会读到妈妈的章节,想起在汤河边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我会闭上眼想象,我的手还会放在妈妈的肚子上,轻轻的揉,这记忆会跟随我一生。我想:我今后到死都不再冷,就因为妈妈曾经给我的温暖。
 
2015/6/10 12:41:00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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