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初初步入启蒙的求学之路时,与我朝夕相处的祖奶奶离我而去。到了当时年仅只有七岁的我,什么也不懂的大人们口中所说的天堂。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天下着大雨,我怎么也不肯去上学。几个大人围在她床前,守着她。她那如干柴般肤色的双手,左手大伯娘还在帮她打着点滴。玻璃瓶里所谓的营养液,一滴一滴慢慢地,从透明的针管里与她身上的血液一同在体内循环。我背着书包,趴在她的床沿上,似乎想跟她说点什么,陪在她身边,爷爷却总赶我去上学。拗不过大人们的三催四催,我穿上雨鞋便出了门。
不久后,她要求大人们帮她换屋子。从上屋搬到下屋。爷爷帮她铺床,奶奶便把她从上屋抱到了下屋,途中还叮嘱奶奶不要摔着了她,只是她早已瘦骨如柴,哪需费多大力气。慢慢地,大人们都往她的房间上涌,这是自我有记忆以来,她房间里最热闹的一次。我似乎听得她在向大人们交待些什么,然而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坐在大厅里大人们抱来的晒干的稻穗上,与我同坐的还有一位常来我家串门的老人。我看着大人们给她在大厅里铺床,挂蚊帐,床铺旁边还摆了个火盆。之后,便有大人把她大屋子里抱了出来,放在铺好的床上。而后,大人们依次上香、跪拜、他们嚎然大哭,这是我见过的最伤心的一次。我却坐在晒干的稻穗上被吓得缩成一团,没有任何人有余闲理睬我。过了好久一会,奶奶把我牵回房,躺在床上。奶奶给我盖上被子,安抚我入睡。
我两眼望着她湿润的双眼和哭红的鼻子,怎么也不肯入眠。她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说:“睡吧!祖奶奶已经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把被子往头上一盖,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几天后,几个男人把她从床铺上抬起,放在满是红得吓人的木棺里,盖上棺盖,钉上钉子。大人们又哭,又跪,又打锣,几个男人把她抬去了河对岸的山上。我隔着河望见山上冒出一缕白烟,之后抬她走的那几个男人,并没有把她再抬回来。这使我十分伤心。
此后,我便再也没见到她,就连在梦中也不曾遇见过。
在我初初步入启蒙的求学之路,还不懂死亡的真正含义时,生命的脆弱早已在每个人选择出生,来到世间那刻起,便是要接受的挑战。
在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生命里,我整整花了二十五年的时光,终于在今夜的梦中想通了。活着是人生的开始,死亡便是人生的结局。所以,我坦然了,于是我的心也就平安了。没有了害怕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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