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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一棵树---访问94岁老八路王书云先生
  文 / 孙杰
                     



    见到老爷子,顿觉眼前一亮,我本就身高的躯体本能的又伸直了许多。
    老爷子叫王书云,是“河洛文苑”版主庄学的父亲,今年94岁了。早就知道庄版有位高寿的老八路父亲,一直想见,不能成行。前些日子老爷子摔了一跤,脑部积血,刚做了手术没几天。在我的想象里,一定是弱不禁风,老态龙钟,行动不便,坐哪都打瞌睡的老者。然而一见,老爷子身材魁梧,骨骼宽阔,声音如洪,耳朵极灵,眼光敏锐,拄着拐杖依然坚实的在地上行走。
    老爷子出生于1921年,那年月人人都吃不饱饭,很少有人读得起书。到处军阀混战,中原又是兵家必争之地,往往战祸之年也是灾荒之年,老百姓民不聊生。少年的老爷子随家人逃荒到陕西华县赤水镇,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全家5口人,一天就买得起一斤杂和面的面条,吃不饱,穿不暖,根本维持不住生活。1936年“西安事变”陕西潼关、华县局势动荡不安,全家人又举家逃荒回迁。
    一家人总算在新安县落住了脚,老爷子回忆说:新安县当时出红薯,以红薯当主食,总算能吃上饭。就在新安县卖红薯,卖凉粉,冬天卖炒凉粉,艰难度日。就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安生,日本人没到,飞机到了,到处轰炸,当时,新安县国民党党部有个广场,日本飞机来了,人们躲避不及叫炸死了很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全家人没了办法只得回到了偃师老家,老家闹灾荒,依旧吃不上。老爷子有个表哥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营长,这时回到了村里省亲。骑的是高头大马,身后跟了10几个马弁,好不威风。老爷子的父亲知道儿子已经成年,又不安分过着穷日子。就对老爷子说:“你看你表哥,人家是国军,骑的是高头大马,吃的是洋油白面,你要是不行就跟他一块去当兵,也好有个照应。”就这样,老爷子跟这位表哥一路到了西安,说啥也不跟表哥走了。他虽穷,他虽吃不上饭,他虽已经到了山穷水复疑无路的境地,可他依然决然地不再跟表哥走了。多少人在挨饿,多少人在生死线上挣扎,凄凉的人世和表哥的高头大马,表哥马弁簇拥的威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表哥的生活和前程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识字,不懂得革命的道理。但他有一颗爱憎分明的心,他有一颗寻找光明并自觉为之付出的心。
    老爷子在西安停留了下来,为了生计,就去拉人力车,在西安拉了三年人力车。老爷子参加了西安人力车工人大罢工,罢工整整三天。老爷子说到这时,眼里透出光亮,脸上透出是威武之气?还是豪气?或者是那种人多势众的霸气?我也说不清楚,但却深深地感染了我,我看到老爷子的气色,觉得我也底气十足,也像在罢工的队伍里。
    西安待不住了,老爷子跑了回来。在新安县认识了一个本家亲戚,然后又通过这个本家认识了从延安秘密潜回来的共产党员,在新安县曹村当区长做地下工作的曹萍。老爷子认识了曹萍后懂得了许多抗战的道理,并以卖粉条作掩护开始了传递秘密情报工作。最后他决定参加八路军,在参加八路军的前夕,他回到了家乡。在家住了几天,他决定走了,临走的那天早上,他把院子扫扫,把水挑挑。深情地看了这农家小院一眼,走了,这一走,走出了一个革命者。
    老爷子回到新安县参加了新安县石寺镇区干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区干队一行人准备除掉一个罪大恶极的汉奸。区干队摸进了汉奸的院子,搜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见汉奸的影子,只得撤了回来。后来听说那个汉奸听到了动静,他家的茅厕大,竟藏到茅厕屎池子里躲了过去。老爷子说到这里,透出了一脸得懊恼。
    老爷子的父亲知道了他在新安县当了八路,就挑着货担,一路卖货,一路寻找。在石寺镇的山里找到了区干队,见到了老爷子,父亲劝他到:“你要当兵,也要当国军,你看八路军穿的啥、吃的啥,再说家里也需要你,你是家里老大,家里也等你干活,不中,你就跟我回去。”老爷子说:“我不参加国军!是看国军净是表哥那样的人,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居多。而八路军为老百姓办事,替老百姓说话,我就是要参加八路军,你回去吧,我是不会离开队伍的!”父亲没有办法只得回乡。后来父亲又来了一回,还是劝解老爷子回乡。老爷子硬是没回去。
    解放战争中地方部队转入正规部队。老爷子所在的部队编入60军180师,最后挺进四川,解放什邡和西康,什邡解放后任什邡武装警察大队大队长。后来又先后转战川东、川南、川西直至1963年从四川雅安转业回到了洛阳。
安排工作时,老爷子一反年少时不爱待在家乡,拒绝了把他安排在大城市工作,强烈要求回到偃师,最后在偃师离休。老爷子说:“我要求回到老家,一个是,现在生活安稳幸福了,得回家乡为乡亲们干点什么,一个是,我的父亲这辈子不容易,老了,要在他身边尽尽孝心啊。”
    临近和老爷子分别,庄版说:“他老爷子对他们子女要求极严,庄版当兵转干当了排长,都不敢穿皮鞋,即使后来回地方做了公务员,穿了一套西服回家,还得挨老人训,说是生活奢侈。老爷子的大女儿过去参加工作时,第一天上班,是在银行工作,老爷子叮咛上班时不要揣一分钱。家里人吃饭谁要是在桌上掉了饭粒,老爷子不吱声就会拿筷子敲他的头。于是,家里人养成了勤俭持家,友善孝道的质朴品德,老爷子也在他种下的果实里享受天伦之乐。
    要离开了,我们在告别,老爷子走过来和我握手,步履稳健坚实,手非常的有劲。我心想这老爷子一定能活过百岁。我突然觉得老爷子就是一棵千年刚劲垂直的树,那枝茂繁盛的叶片让我们有后人乘凉的感恩之心,望着这棵树,我很仰望,我真的祈求能和他一样,挺拔地、有滋有味得活着。


2015/8/17 23:12:59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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