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原长诗新作《带着癌,快乐地活着》小序
准备应邀出远门参加一次文化交流活动的前几天，从QQ上收到冬原的这部新作诗稿，并告知：北京的《新国风》诗歌丛刊拟作为专刊出版，要求我为之写一序文。前几年，我曾为作者的一部长诗和一部短诗集各写过序文，对他作品的思想艺术特色，该说的话大多已写过，故我没有立马应诺。十多天后返回，处理一些繁杂亊务，今晚，我才打开冬原发来的文件，开始阅读这部两三千行的新作，因稣麻而不再敏感的神经，竟产生了被激活的感觉，一口气不停顿地读完，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了！
因为气候环境和当代人生活方式等因素的影响，全世界和我国的癌症发病率有逐年增加的趋势，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统计，我国每年新患癌症约160万人、死于癌症者约130万人。对于这种严峻的现实，各种文学作品的关注一直较为稀见。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和人性关怀的诗人，冬原把敏锐的目光投向这个题材，并依据自己亲人的患病经历和长时间的深入思考，写出了这一部长诗，着实让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我为作者开拓创作领域和艺术勇气而点赞！
这部长诗的内容并不复杂，写的是云南一座小城一对普通小学教师夫妻，几乎同时患上结肠癌，在被医院诊断判定如果不立即动手术，只能存活一年时间的生死关头，如何从恐惧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以其他癌症患者的经验教训为参照，冷静审视自己生命的困厄，思考如何坦然面对，选择了不开刀不化疗，采取中医保守疗法，辅以食疗按摩健身的方式，最终战胜病魔，快乐地享受生活。这部长诗在比较单纯的故事情节安排中，通过主人公从惊惧、失望，到冷静、坦然应对的心理历程的抒写，夹叙夹议，寓抒情于叙述之中，涉及主要议题是面对人类尚无法完全认识和征服的癌症，传统中医与现代西医的不同疗法。作者通过诗化语言表达独特的识见，引发读者深入悠长的思考，这是让我颇感新意之处。但是，这毕竟不是医学论文或科普作品，它是以情感为主要特征的诗，因此，读完这部作品，引发我心灵震颤的，是一种生命深层意识的体认与启发。
我很自然到想到了生命力慨念所包蕴的丰富内涵。早在十九世纪，西方生命哲学家就提出： 除了物理的力和能之外，还有生命的力或能。认为生命力有其特殊性。柏格森(HenriBergson,1859—1941)认为生命力是一种向上喷发的冲动，物质则是生命冲动的逆转，是它向下坠落的结果。生命是一种绵延，对于生命的这种绵延的特征是不能靠感官的观察和理智的分析所认识的，而只能在对自己的生命的直觉反省中体认到。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生命的延续过程，而处在各种生存环境中，生命是脆弱的：饥寒、疾病、灾难无所逃避。但不同的生命个体却在各自不同的抗争中，彰显本真与意志，发挥着顽强或虚弱的生命力。追寻长诗中两位普通教师的抗癌经历与感悟，我看到了突如其来的困厄命运降临之际，两位主人公冷静地分析自己的生命和选择治疗方法，“一场癌症的攻坚战/ 在没有炮火/ 在没有硝烟/ 甚至无声的战场悄悄打响了” “一要找省内最好的中医/ 二要选择一些食疗的办法/ 三是要适当的锻炼身体/ 四也是最重要的/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这些综合措施必须一起实施”……“我们对自已抗癌的历程/ 取名为/ 快乐抗癌疗法/ 快乐太难了/ 一天可以/ 一月可以/ 那么一年五年呢/ 面对很难抹去的恐惧/ 面对疼痛无休止的折磨/ 我们做到了快乐/ 快乐地活着”……
正如法国思想家怕斯卡尔所揭示的：“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整个宇宙毁灭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知道宇宙对他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一无所知。因此，我们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对于人来讲，生命力应该源自于人们的内心，如果你的内心充满着生命力，那么你就一定拥有着生命力。它可能是一份信念，一种坚守，一句承诺。我们每一个人都想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那么这样的生命力是怎样保持的呢？长诗两位主人公，从自己热爱教育、分享那么多学生的成长，回顾夫妻相濡以沫的尊严快乐的大半生经历，通过思考有幸找到了答案，因而找到了自身旺盛生命力，从而打胜了这场与癌症的生死争夺战。这是一曲多么悲壮的生命颂歌呵！
聆听这曲生命颂歌，我不禁又联想到近几年来国人广泛讨论的“幸福”话题。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越来越重视国民幸福指数的提升。幸福从来就不仅仅决定于经济物质条件的提高、生活环境的改善，更不可或缺的是人的价值与尊严的守护，人的精神层面的丰富充实。近期“人民日报”微博公众号公开发表了习近平致彭丽嫒的九封信（摘录），其中提出了“幸福力”的概念：“幸福的人在哪儿都幸福，不幸福的人在哪儿都不幸福。所以要先培养自己的幸福力，不论发生什么，别人都动不了你的自在开心，这，才是真正强大的气场和自信。”从冬原所浓墨重彩描述的两位与癌症抗争的主人公身上，我们可以感受到这种“幸福力”产生的奇迹。从夫妻俩不惧重病生死未卜之际，迎来“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时，邀请“城里和乡村所有亲朋好友/ 来给我们祝福/ 来给我们的生命/点燃最绚丽的火花”的不凡之举；从“整整五年过去/ 癌肿伴随我们走过/ 一千五百多个日子/”离开了”，夫妻俩第一出门旅游，云南的洱海与大理、玉龙雪山、西双版纳、“穿过丛山峻岭/ 穿过雾霭缭绕/ 一个童话里的王国/展现在眼前/ 红河/ 哈尼梯田/原始的美/野性的美”……“不知是上苍眷顾了我们/ 还是一生不做亏心事的回报/ 一对小人物/ 竟穿过死亡线/ 享受退休后的快乐/享受晚年的清闲/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们时常在月下谈心/我们时常在梦里笑醒”。“这是生与死的较量/ 这是命运的大挑战/ 我们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无比美丽的/夕阳和晚霞/激情再一次喷发”……
生命“真正强大的气场和自信”存在于对人自身透彻的认识。作为大自然的一种高级生物，不可能离开自然规律而生存；在人的生命历程中，疾病、苦难、艰险是随时可能出现的。如果把苦难只视为苦难，那它真的就只是苦难。但是如果让它与你精神世界里最广阔的那片土地去结合，它就会成为一种宝贵的营养，让你在苦难中如凤凰涅槃，体会到特别的甘甜和美好。这正是两位抗癌勇士和这部长诗给予我们最值得珍视的启示和收获。
2015年11月28日凌晨于粤北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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