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岁末,突接阿炳电话,说他从南方回来过节,现在公安派出所,让我去一趟,有事和我说,真不知道阿炳啥时和派出所还有联系,驱车向洛北驶去。
我说的阿炳不是巴金笔下《三家巷》的朦胧青年阿炳,他是一个改革开放成熟的企业家。他没有那个让人温柔断肠漂亮的梅表姐,只有一位非常能干也很漂亮企业管经营的妻子。他们夫妇都是吃皇粮的。
阿炳是我的大学同学和最要好朋友。
阿炳青壮年时,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叫自己管的企业有所发展,同时自己也想往上走走。可命运不济,一个远乡僻野的转业军人,在洛阳无根无基的,又不会在圈里混。光凭技术吃饭的学究呆子,混起来谈何容易,怎能和称得上洛阳玩家的人比。当上分厂厂长,还想再红火些,厂里就出了事,他当了替罪羊,解除行政职务,从事技术研究工作。就这样,一名为改写地方副食品历史做出重大贡献的才子,完成了他一生的仕途使命。
阿炳一气之下走了。他带走了技术。
他自然是国有企业的叛徒,可没任何人说他是汪精卫,他的“汉奸”行为并不招人恨,有的只是同情和惋惜。
那家明星企业不久一蹶不振,这肯定不是阿炳两口子叛变的原因,但能让人想到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潜意境。
阿炳虽然如霜打的茄子,惶惶的如“丧家之犬”,密遁南方。然而,在他当分厂厂长这两年倒也是癫狂的不轻。
阿炳爱干净,衣服鞋子总是穿得齐整铮亮。不是名牌不穿。到哪总爱把财务室的出纳带上,出纳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自然是阿炳招来的。出纳能喝酒,划拳行酒令算是个高手。大凡晚上有应酬,出纳总是先回家和老公喝酒,划拳。老公划拳也好,行酒令也罢,总是不敌夫人,被灌得醉卧黄粱。出纳这才和阿炳出双入对,撒飘于花红酒绿,风情于推杯换盏。一笔笔订单,随着酒水色迷的眩晕,流进了阿炳的企业。
“酒色财气,是领导干部的天敌,沾不得。”阿炳刚当上官的时候,我常听阿炳说。
可他,我的阿炳,不到一年就成了这个样子,当得还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芝麻官。
过去谁敢碰财色二字,那就算混到头了,不说组织的严厉处置,就是老百姓的手指头,也将你的脊梁骨戳地到处透风,那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今天是怎么了?这些不道德的事情也成了隐私,无人去指责,老百姓也缄默不语了,没有人来管这天下公德的事了,这就是今天的时尚文明吗?
天下男人都好色,天下女人都爱财,这句话是千百年来证明了得真理吗?!
可一个民族的男人和女人把喜欢腥气和铜臭视为一种时尚,视为改善生活质量的必须,这个民族还有希望吗?!
我来到派出所,看见阿炳傻呆呆的坐着。
派出所的副所长是我的熟人,向我讲明了情况。原来,阿炳闲来无事,跑到路边的足疗店嫖娼,本来是要拘留的,见阿炳岁数大,身体不是太好,罚款了事。他钱不够,让他找熟人借?就这,所里让他打电话找人,他把我喊了过来。经过和所长一顿的点头哈腰,所长说已经交的就算了,没交的不再交。
走出派出所,阿炳说:他其实算不上嫖娼,他到路旁足疗店按摩,但并没有发生那种关系,从足疗店出来后,已经走出几十米了,警车追上了他,只怨他做了那种根疗按摩,说不清楚,没办法只能认栽。
我劝阿炳道:“中国是个法治国家,你也别不服气,你做了违法的事,还真就办你,你还别管人家办你是不是合法,谁叫你违法在先呢?举一反三,有些事,你还真不能较真。”
其实,真给阿炳拘留了,也得受着,不是吗?
我看着阿炳,原先西装革履,汽车小情,整天花红酒绿的,活的敞亮。现在,唯唯诺诺,老气横秋,骑着脚踏车,混到街头窝棚做这种低档的脏污之事。
我抚摸阿炳的肩膀,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伴着跳跃性的思维,五味杂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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