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都在十二月的寒风中
他的冷和我的冷不同
他是乞丐 他在等
我是路人 我在行
我要把一元硬币
施舍进他的碗中
需弯腰 像鞠躬
那一刻 我明白
同样都贫穷
但我的贫穷
在崇拜他的贫穷
二
除夕夜看央视春晚竟然睡着
就在他们要给时间剪彩的那一刻
不知是节目乏味还是我更乏味
在一年的岁末我突然感到疲劳
冬季的春节越来越没有寒意
我猜疑时间不是错位就是越位了
熟悉的面孔依然如旧
但你我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一个
我记起那年七月去白洋淀看荷
莲花出水荷叶浮水藕沉溺在水下
他们都盛赞飘在表面的浮华
我却淹死般的体会沉在水底的生命
三
昨天梦里登上了21楼
临窗遥望 前后茫茫
竟然没有了恐高症的惧怕
虽然怀着古人临渊的雅兴
但没有写诗 只是猜想
如果从电梯而下是什么结果
如果从窗户跳下又是什么结果
人到中年 就到了人生的楼顶
前半生是沿着楼梯爬
后半生是顺着楼梯下
下到底层就无处可下了
只好出楼 站在楼下仰望
心情复杂的就像表演港版的鬼片
一半是恍惚 一半是疑惑
怎么突然间就有了
半人半鬼的感觉
四
十三岁那年夏天
我躺在家属院的平房上看星星
一直妄想用弹弓
把最近的一颗星射下
就像刚刚射烂的
马路边的那盏路灯
让那颗星也啪的一声熄灭
这种想法后来联系到鸟
联系到邻居家的玻璃
联系到后山上的那些桐树
甚至联系到女同学的后脑
和高年级男生的眼睛
尽管最后什么也没有射中
但我少年时代的恶念
最初就来自对星星的无知
三十年以后我仍然看星星
只是为了确定夜色的浓度
我不再关心
斗转星移和那把弹弓
从一个坏少年
变成了一个好男人
但我醉酒后仍常常变坏
站在路灯下随意小便
直到有一次我突然惊醒
转身看见背后一个少年
正用弹弓向我瞄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