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喧嚣，不热闹，一个人，一杯茶，一汪心事，就这样品味了许久。
月光从窗台悠然泻下，墙角的一盆茉莉花绽放着淡淡的香气。曾经迷恋这样一种清香，曾经迷恋那样一个喜欢茉莉香水的姑娘，他才特意养了这样一株茉莉。
他喜欢花，却不大会养花。只有这么一盆茉莉，没有刻意的照顾，却曲曲折折存活了两三年，还一直生机勃勃。就像他和她之间的感情纠葛，断断续续的，也持续了三年。
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仿佛卷入了脑海的褶皱。她的名字，她的形象，她的好恶，她的动作习惯，总会在不经意间触动他心灵的琴弦。
其实，那是一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无非就是爱恨离合，没有一点儿新意。但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版本，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味。
人生若只初遇，那该多好。他已经记不清初遇她时的种种细节，但最初的怦然心动真的让他久久不能释怀，就像一只棘刺温柔地扎入手指，不知是她的哪一个眼神，还是她的哪一句话，径直射中他身体中最柔软的部分。
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的邂逅。她没有那种一顾倾国再顾倾城的容貌，也没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妩媚，客观地说，她也只是一个很大众的俗世女子，姿色平平，身材一般。但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枚石子跌入深井，就像一缕清风拨动琴弦。他只能用心动来形容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的感觉。
三年或五年中，他喜欢她，珍惜她，舍不得她，离不开她，就是因为她那如花的笑靥曾经在他素淡的生活里，以最美的姿态呈现。
二
如果要说相识，两个人认识已经好多年了。虽然没有彼此吸引，却也不是那么讨厌，彼此只是客套地寒暄。渐渐的，距离近了，问候多了，话语也意味悠长了，心灵也更亲近了。
相知，没有蓄谋已久的寻觅，就像一次偶然的邂逅，就像他乡遇故知，彼此间情投意合。相爱，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有了心理上的亲密，自然就会做出亲昵的举动，比如揽腰，牵手，捏脸蛋，挽胳膊，勾脖子，小鸡啄米式的轻吻，一声娇嗔，一抹眼神，狎昵而又自然。爱的世界是甜蜜而狭隘的，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在两个人的小天地里，充满了温柔乡里的耳鬓厮磨，荡漾着亲情爱恋中的肌肤之亲，洋溢着琐碎日子里的软语温存。
因为有爱，处处艳阳天，处处流动着温馨快乐的旋律。在一起时，彼此关心着，牵挂着，诉说着，向往着，感动着，无拘无束，无怨无悔。别离时，因为心中有她，思念也美丽，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甜蜜，那是一泓掬之不尽的柔情。
爱是寂寞的鸩酒，爱是戒不掉的依赖。静夜里，他只有枕着她的名字才能入眠。睡梦里，还要深深地将她想起，紧紧地将她拥抱。多少次夜半爬起，登录QQ，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在线，他看到的不是光亮的头像，而是内心无法言谈的甜蜜。那个空间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她无暇晾晒那些浮华的幸福，只留下两句话：
一句是：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却又那么自然。
另一句却是：我有什么好，让他爱得如此深？
而他，也只回复了五个字：爱你到永远。
话并不多，却发自肺腑。
三
他一次又一次在想，那个渐渐远去的人，那些渐渐远去的事，是不是真的就要远去了？突然感觉一阵悲哀，一阵眩晕差点击倒了他，一种说不出的伤痛，揪心一样难受。那个曾经当作宝贝，像宝贝一样爱着宠着的她，似乎要彻底抹去他所有的痕迹。
他一次次胡思乱想。或许，他只是她生活乏味时一种愉快的消遣？或许，他只是她寂寞时光中一段美好的致意？但他又一次次否定自己。她不会背叛家庭，她又不能背叛父母，如果他做得足够好，她就会不顾一切地为爱情与世俗抗衡到底。
爱着时，他在她的眼里，无论做什么，什么都好。不爱了，他在她的眼里，无论做得多么好，总也做不好。
他一直在努力。但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他总算明白，不是他做得不够好，而是她认为他做得不够好。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两个人再这样走下去已经没有半点儿希望，也没有半点儿意义。他自己再纠缠，只能徒增伤悲，而分道扬镳，好聚好散，才是最好的选择。
疼爱一个人，甘愿就是理由；伤害一个人，不屑就是决绝；放弃一个人，失望就是结果。曾经相约而行的，悄悄走远了；说好相守一辈子的，无话可谈了。他特意去找她，却一次次扑空，渐渐的，他的心也空了。
他知道，他每一次鼓起勇气开口，她并没有无动于衷，她依然会怦然心动，只是她不能再见他，不能给他想要的承诺。
她是碍于周围的压力，还是碍于其他什么原因？他不懂，她也说不清。只是，她理智而决绝地告诉他，若再这样死缠烂打，水只会越淌越浑，泥淖只会越陷越深，心中的苦痛只会越来越加剧。她希望他转身，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他的世界干净而清静。
真正下定了决心，往往是不露痕迹的。每次决定时的高调，其实都是他自己心虚的安慰。真正要忘记一个人，忘掉一段情，不用说，不想说，什么都不必说，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看着它越来越枯萎。
他曾经想过，缘份断了，彼此之间还能留下一段甜蜜的回忆，那是属于他们俩个人共同的秘密。现在看来，她却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那些卿卿我我的日子，慢慢变成嘲弄的回忆，一点点酝酿，发酵，渐渐化成一坛苦涩的液体。
四
此情可待成追忆，纵使相见也茫然。
他一直知道她会远走高飞，所以并不觉得突然。然而当她的气息一点点散去，阵阵隐痛还是如潮汐般袭来。有缘无份的人就像天空飘浮的云，在心湖里停留一段时间后，把故事留下，悄悄飘走，无声无痕。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慢慢想，却无法将他和她的故事一集集拼凑完整，就像无法将湖水里的碎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咬咬牙，就当她的世界我不曾来过。从此，他不再期待涛声依旧，也不再咀嚼两情相悦时的甜蜜与痴醉。
他一直控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女人，却总是身不由己。她的影子总是在不经意闯入，站在他眼前甜甜地笑，挥之不去。情必近于痴而始真，痴是情的最高境界。情有所寄，即天堂；情无所寄，成地狱。他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沉浮，痴迷于情，不知对错，只知真假。
就像电影的桥段，再见面却是在陌生的地方，一个著名的风景名胜区，和她不期而遇。她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肩并肩走在一起。远远地，他看到了她，她却沉浸在和那个男人眉目传情的惬意中。她还是那样甜甜的笑，还是那样低眉软语。他想躲开，脚步却迟疑；他想向前，内心却没有勇气。她终于发现了他，客套地邀请，客套地介绍，三个人的气氛自然有一丁点儿的尴尬。再没有了两个人在一起的自由自在，狭小的空间里，荡漾着暧昧的气息。
她向他靠拢。他不知道该接近，还是该远离，既期待，又害怕，只是在彼此对视的眼神里，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再一次击中了他的心。她却跟见到老朋友似的，热情而又不失分寸，默默交流的只是淡淡的情感，和欲说还休的思念。
渐渐的，眼里的暧昧越来越多，对眼前的风景他越来越失去兴趣。那个男人有意无意地还要揽一下她的腰，俯首贴耳说点什么，像是在示威，又像是挑衅，那一刻他的心像被黄蜂狠狠地蜇了一下。他再一次明白，他们之间曾经的真情，他们之间曾经的爱恋，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再三邀请。餐桌上四目相对，暧昧流转。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她眼神里的歉疚令他渐渐迷失，她身上的香气令他沉沦。他心如刀割，但还是伸过手去，隔了桌子，握紧她，轻声道一声珍重，祝福你。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不能再犹豫，不敢再迟疑。他狠了心，转身，离去。
五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终于明白，此次能与她相逢，只是前缘未了。两个人的相遇，注定是一种没有结局的邂逅。所有初见的喜悦，不过是昙花一现；所有的爱情蜜意，不过是过烟云烟；所有的海誓山盟，不过是海市蜃楼。他知道，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那只是一种奢求。他想要的那种天长地久的厮守，终究不过是一个缤纷的梦。
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要住着这么一个人，默默地爱着，静静地想着。也许，这辈子他们都无法在一起，也许再没有说过几句话，也没有再在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可是就是这个渐行渐远的人支撑了曾经最重要、最灿烂的日子。以至于想起来，没有遗憾，没有怨怼，只有暖暖的回忆。
一杯清茶，慢慢品，轻轻咂。袅袅雾气里，跌落一声叹息，不可说，不可说的爱怨情缘。
爱无言，却深情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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