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翻出十二年前,下岗后那段颠沛流浪的打工日记:
清明时节雨纷纷,然今年清明只零星的下了几点小雨珠。
我们三个躺在房东太太安排的阴暗潮湿曾养过鸡的低矮小房里,一个个像焉了的病鸭子,无精打釆。
房东太太刻薄地折腾着我们的胃,一个个肠胃不适,想呕又呕不出来。我们一天二十元的伙食在中午没有油星的白面条中漂走了。中午我什么也没有吃,早上 房东给了我们三个人就一个棕子,还说你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棕子,你们肯定吃不完。
后来同老谭去附近村庄一个小卖部,买了点饼干回来充饥,可是旁边厕所飘来的臊味,一阵阵一味地扑鼻袭来,真让人受不了,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大家吃了几个就让它孤零零地挂在墙上。
出门一时难,在家千里日好,我们三个无聊地打着天久,盼望着盼望着,回韶关的车能早点来,好让我们早点回家。
昨天寒食,我们三个人把广宁小县城逛了,中午进馆子大嗟了一顿,可是今天我们被困在这半山腰还得半个月工程才能完,怎么熬呀?
在县城买了点鱼料,去山脚下的西江里钓鱼,然而水太清又急,什么也没钓到。
山里山外,扫祖祭奠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告诉我们今天过节。而在广宁首约的我们挨着饿,躺在霉臭味道的鸡舍里,消沉的过着二零零二年马年清明。
那煮得烂烂的面条,也许沐了酱油,汤里泛黑,上面还有三个鸡蛋(一人一个,房东太太说给过节我们加餐),其中有一个黑而散,似乎是陈年老鸡蛋,有点臭。晚上依然餐餐苦麻菜,一大盘米饭也似乎是剩饭,泛着黄,我就着自己准备的辣椒酱吃了几口。
过惯了鸡鸭鱼肉的生活,一下倒退到二十年前,我们除了心里面骂房东太太的刻薄,为这一人一天二十元(一斤猪肉才四块,我们三人六十元,我们仨一天哪能吃得下这十五斤猪肉)的伙食愤愤不平,可是又有什么法子,谁叫我们沦落为下岗工人,工程款在她手里,我们还必须得笑脸相迎。谁叫我们出来打工,住着她的鸡舍,还傍着人家厕所。
晚饭后,三人聊了很久,也玩了会“天久”,杀了几盘象棋。他俩就好福份,一上床一下就睡着了。我闻不得这尿臊味,就拉了一条十丈的电览线接了盏灯,我们自己接了电表,电费我们出,她瞄了瞄也没说什么。
后面有条小溪,青蛙正叫得欢;远处263省道,往广州方向的大巴小巴一辆接一辆灯光闪烁。
我拿了本《四大才女》挑灯夜看起来。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蚊子也成群的轰炸我,咬得我双脚都有点肿,后来四周点上蚊香,用床单裹住双脚,才得安身。
好久没有这样熬夜看书了,不知不觉就看到二三点了。四大才女萧红的散文《飞雪》,那淡淡的忧郁,一下把我从蛙声一片的清明拽到了饥寒交迫的寒冬。
我比她幸运,虽说下个工地还不知在哪里,虽说我下岗了,但毕竟有技术还年轻,她一弱女子尚能抗争,我这阵生活住宿很差又算什么,一个男人总要能吃点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起码我心中有爱,只要半个月后能接到工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摸摸自己的胡子拉渣又长了,明天得好好修理一番,下岗工人也要有下岗工人的精神。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君子当以自强不息。古人云:疏放之人,艰于进取,天将曲赦之。仁者不轻绝,智者不轻怨。等闲识得东风面,万水千山总是春。相信明早升起的太阳一样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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