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得老高老高,照得整个水湄村一片金光灿烂。陈老汉坐在自家门前,拿着一根土烟,吧嗒吧嗒的抽着。两只浑浊的眼睛眯缝着,瞅着这个300多人口的小村庄,心里老是犯着一股疙瘩:这几年,村里发生了什么……
今年80多岁的陈老汉,算得上水湄村的族老。父亲在北洋军阀的部队里当个兵,不幸的是在一次战斗中牺牲。陈老汉那时还小,是母亲一把汗水一把泪把他抚养成人。16岁时他当过兵,后来做过铁路工人、干过木工……..虽说他没文化,可力气大胆也大。一个百来斤的石头,一口气举过头顶。砍木头时,别人扛一根,他总比人家多抬一根。在铁路工作时,山野常有野兽出没,他巡逻时总是独自一人。有一次,他遭到一群野狼围困攻击,一场激烈的搏斗之后,他完好无损回到了工地。
“爷爷,公路边村石牛哥三兄弟今天新楼落成摆酒宴,邀你过去喝杯喜酒。”大孙女红花走到他跟前,笑吟吟地说。
“石牛?”陈老汉以为听错了,有点不相信。
红花望着满脸皱纹的爷爷,告诉他,石牛哥三兄弟打工回来,承包了村里500多亩荒滩地,种植了3万多棵蜜柑。这几年收成好,又赶上个好价钱,发了大财了!
打从记事起,陈老汉就知道,石牛家三代都是个响当当的穷人家。他爷爷赶上那个饥荒年代,经常吃树根树皮患上了水肿病,50多岁就去世了。留下的几间破房子给子孙住了上百年,直到今年才拆掉。
陈老汉抽完烟,起身往村中心走去,村道两旁的楼房一栋挨着一栋,阳台上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卉,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弯弯曲曲街道全部铺上了水泥。旁边的沟渠流淌着清亮亮的溪水绕着村子往田野奔去。两旁的泥墙房子似乎看不见了,连那座古庙的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建成一栋村民文化俱乐部。
“庙祠都敢拆?”陈老汉自言自语道,之后摇头叹着气:“改朝换代了,连神仙也没有人烧香了…..”
陈老汉是个天生的顽童,只念了两年书就缀学了。没文化的他,在这个电器时代楼房时代小车时代,除了许多惊喜之外,心里末免有点失落和孤寂。
文化俱乐部传来的阵阵欢乐的笑声,逗引着陈老汉去看个究竟。只见村里20多个中老年妇女在学跳时下流行得一浪又一浪的广场舞。优美的旋律伴着轻快的脚步,一道道美丽的舞姿令陈老汉看得眼花缭乱的。望着这情景,陈老汉习惯的搔了骚后脑勺,这是跳什么啊,简直是黄母狗抖身子!
陈老汉的老伴菊花正跳得起劲,肥胖的身子颤得全身的肌肉比海豹还要难看。陈老汉越看越气,跑过去悄悄的拉着老伴的衣角嘟囔道:回去回去,羞死人!
老伴菊花瞪着一双蜜桃大的眼睛,对他吼道:你懂什么!这叫健身,减肥!
这世道真的变得莫名其妙啊。陈老汉细细一想,这年头,村里实实在在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祖祖辈辈留下的风俗习惯一夜间似乎被抛弃改变了许多。比如年轻伙子,留着比刺猬还要短的黄发。姑娘呢,穿着超短裙,在街上走来走去,露出莲藕般又白又嫩的修长的大腿,手指涂着红红的胭脂,指甲留得比母夜叉的还要长。家家户户的冲凉房要建个叫浴池的东西,洗个澡也像肥猪在池塘翻滚个身子。东家的媳妇生孩子,不用找接生婆,到城里的医院做个人工手术就把孩子带回家了。光棍汉们一个个跑进城里淘金去了,荷包涨得鼓鼓的,开着宝马奥迪东风牌的小车带着年轻漂亮的媳妇回家,神气得像做了个七品芝麻官。村里考上大学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多……
就这么想着,走着,陈老汉高高兴兴往石牛家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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