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伯走了。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天津八里台长途车站候车室里购买车票。妻子和孩子正拎着包裹,焦急的站在大厅里东张西望。喧闹的大厅里,挤满了回家过年的人们。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日,我是提前请了三天假准备回家过年的。昨天晚上,因为整理行李半夜12点还没有睡觉,可刚睡着却梦见二伯穿着八路的军装,拎着盒子枪,浑身是血的向我跑来,并大声喊着:“快!孩子,有鬼子追我。”我恍然醒来,惊得一头大汗。可能是二伯在天有灵,通知自己的亲人都回来为自己送行。
二伯今年八十二岁了,他一共有弟兄五个,我的父亲是老三。他十八岁那年参加八路军。两年后,我四叔却被抓壮丁,当了伪军。记得小时候,经常听二伯讲一段最惊险的故事:那一年,他和武工队队长到我们乡的后新寨村去联络攻打敌人据点的事。刚进村,就被鬼子包围了,匆忙中,他和队长藏进了老乡家的草垛中。老乡刚用草盖住他们,鬼子就进了院子,说:“你看见两个八路跑进来了吗?”老乡镇定地说:“我刚要抱草去喂牲口,没有看见。”鬼子不信,就说:“草垛里有没有八路?”老乡说:“没有,不信你们搜。”鬼子和伪军就用刺刀拨开草堆向里猛刺,由于两个人藏得很深,但一把刺刀差一点就刺中了二伯。这时,一个伪军说:“他妈的我就不信搜不着?”二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心里格登一下,心说这下有救了。眼看再翻两捆草就发现了,这时村外想起了枪声,鬼子慌忙命令伪军向草垛开了几枪,就向村外跑去。一枪打中了武工队队长的头,当时就牺牲了,一枪打中了二伯的肩部,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至今肩上还留着一个枪眼。每当讲到此时,二伯总是拉开汗衫,让我们看他的伤疤,我们都是非常的又惊讶又佩服。
之后,二伯参加了著名的淮海战役,在徐州会战中,二伯负了伤,子弹从脸上穿过,手术后脸上留下一个大伤疤。二伯立了一个二等功,复员后,本该安置到县里工作,但因为他文化水平不高,就留在了村里,当了支部书记,这一干就是四十年,直到退休。
二伯待人特别和善,又特别忠厚和诚恳,全村人都对他特别尊重。为百姓办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好事。有什么困难和责任,总是他一人承担。村里人提起他,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回到家,我才知道,二伯临终前把我四叔叫到面前,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两颗子弹头,说:“兄弟,这两颗子弹我留给你保存吧.”之后,四叔放声大哭,说:”二哥呀!我知道那次是我打伤了你,可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说呀?“二伯说:”人这一辈子有些秘密能说,有些秘密不能说。不过我早就原谅你了。“
满屋子的人,听了都放声大哭。
二伯走好!你的正直和善良让我们终生铭记。二伯!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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