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兴这个千年的古县,有太多的故事,大多的景观,让人目不暇接。这里的一山一水,一村一景都深深触动着我,情不自禁把所有美好的景物收藏在我的眼眸。 都说客家围楼像一幅美丽的画,而我的心中感觉它更似一首内涵丰富典雅古老的诗,历经几百年的沧桑风雨,至今昂然巍立在始兴这片富庶的土地上,那厚重的文化底蕴,风骨犹存的古建筑,将永远定格在欣赏者的眼眸里。
田园古村中的围屋,它成了山村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它们像古代的城堡,散落在始兴的青山绿水间,穿过门前碧绿的荷塘,轻启围屋里那一扇扇古旧的木门,先人遗落的足迹似乎仍留存在一条条清幽的古巷,房前屋后那一棵棵高大的古榕树,见证了一个个时代的变迁。
这些古村围屋是以往许多人梦想中的美丽家园。我因此而想象着他们以往的生活画面,在人丁兴旺的村庄围楼里,村民们聚住在一起,其乐融融。当清晨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男人们打开围楼沉重的大门,新的一天从每家每户吱吱呀呀的木门声中开始,围楼里的女人走出家门,到古井里打水煮饭、洗菜、洗衣服,拿起镰刀到田园里摘菜割草。男人扛起锄头犁耙,犁田锄地。围屋里的老人在家打扫庭院,洗锅做饭,叮叮当当刷锅洗碗的声音伴随着巷子里小孩玩耍的欢声笑语。围屋里的青壮年男女不用去城市里打工,他们守着父母儿女,守着这片富饶的土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农耕生活。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所到之处,有许多围楼已经残败破落,断壁残垣里杂草丛生,让观赏者感到心痛不已。曾经刀耕火种,勤劳勇敢,朴实善良的先民不知都去了哪里?留下若大的一处处围楼让后人遐想惋惜。围屋内湿润的石街巷子,天井边绿绿的青苔,遗下了太多过往的痕迹,记载了许许多多光阴里说不完的故事,梁间燕子来来去去,它们送走了一个个春秋以及围楼里的主人,铭记着一段段过往的历史,今天又迎来了一个个山外观赏的游人,这里的好山好水,富庶的田园曾经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智慧勤劳的客家人。他们靠自己的双手给人们创造了许许多多永恒而辉煌的财富。
除了客家围楼,走进历史文化与自然环境相结合的始兴古村落,村里的祠堂同样让人叹为观止,它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凡客家人聚居的地方有村必有祠。沿着时光的脉络,在山水与人文的风景里寻找,不经意间来到沈所石下村李氏宗祠,远远望见祠堂的大门坪里,小孩在追逐玩耍,老人坐在祠堂大门口光滑的石板凳上,轻摇着一把有点破旧的葵扇,与邻里乡亲家长里短,唠嗑人生。一群鸡狗猫在大门口禾坪悠闲地觅食,无惊无忧的日子,别有一番滋味。
携带着夏日的烟尘,仰望着李氏宗祠古朴而沧桑的建筑。在村里老人的引领下,轻启祠堂斑驳而厚重的门扉,跨过高高的祠堂门槛,进入这座始建于清乾隆四十三年(1780年),古旧而雄伟的祠堂。雕梁画栋的房檐依稀可见当年辉煌的风采,客家人的荣耀从祠堂便可寻见。李氏古祠堂分上中下三厅,上中下间有二口长方形天井,阳光透着斑驳的光影照入祠堂。祠堂的正厅中间设有神龛,供奉着李氏先祖的神位,逢年过节,祠堂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每家每户的后代子孙提着供品和香烛炮仗前来祭祀祖先。客家祠堂里,弥漫着一种非常浓厚的拜祖寻源的气氛,从先祖的牌位,以及一幅幅贴在祠堂柱子和大门口的楹联便可以看出,并领悟客家人崇尚文化、忠孝贤良的品质。
中国古代六次南迁造就了今天的客家人,客家人因迁徙而产生,也因迁徙磨练了客家人坚忍不拔的品性。因此朴实勤劳的客家人创造了独特的客家文化,其中客家围屋和祠堂便是客家文化的代表。客家人重视传统、崇拜先祖,尤其对先祖中地位显赫的人感到骄傲。因此客家祠堂不仅是安放祖先牌位的地方,也是客家人才教育的场所,在村中的宗祠兴办书院,教授本族子弟学文习武,以此培养出光宗耀祖的人才,提高本族的声望和地位。不仅如此,祠堂还是每个客家宗族大事的见证地与聚集地。村人迎亲嫁女,生子升学,对逝去老人行丧尽孝,以及逢年过节舞狮唱戏,都在祠堂里举行。以往的村民,一代一代坚守着自己的家园,村庄热热闹闹,人畜欢腾,安居乐业。而现在许多古村庄已成了空巢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村庄里的青壮年劳动力一个个离开家园,漂泊到各地的城市里打工,好田好地被荒芜,看了让人心痛。留守老人、留守儿童成了古村庄的主体。
再回到眼前这座李氏宗祠,虽然看起来有点古旧,但气势依然,宽阔的祠堂设有村民阅览室,老人娱乐室。村里的老人小孩都喜欢到祠堂闲聊玩耍。来到此处的人们都被祠堂里厚重的人文景观所沉醉,他们与村里的老者闲话家常,探寻李氏家族悠久而古老的故事。此时的我却被祠堂中厅侧门一角,几个玩跳绳的小女孩清脆的笑声所吸引,我的目光循着笑声传来的方向寻找,而后悄悄走近她们身边,站立一旁看她们玩耍,她们猜石头剪刀布,轮流着跳橡皮筋,玩得不亦乐乎,样子纯朴可爱,头上的马尾辫随她们上上下下跳跃而抖动。
此情此景让我瞬间想起了小时候在老家的情景,老家的祠堂与这里的祠堂结构上一样,只是面积小一点而已,小时候我们也喜欢在祠堂里玩耍。在客家村庄里长大的孩子,在以往没有电视的年代,祠堂是他们快乐成长的天堂。男孩玩游戏,捉迷藏。女孩玩跳绳,踢键子,丢手娟。村里的孩子聚在一起,乐此不疲。一放学就聚集在祠堂,直到炊烟袅袅升起,各家各户煮好晚饭,母亲站在巷口里,大声呼喊自家孩子的小名,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分散,各自回家。
以往的记忆深深烙印在一代又一代客家孩童的心里,长大后无论他们走多远,祠堂代表着家乡,代表着祖先。逢年过节,总会千里迢迢,赶回家与亲人团聚,踏进村口,忘不了首先来到祠堂,给祖先上一柱香,告知他们在外飘荡的游子已回到了家乡,然后磕上三个头,表示对祖先的尊敬,再回到自己的家与父母兄妹团聚。父母备好丰盛的饭菜,叫上邻居长辈,喝几杯自家酿的米酒,大家聚在一起,有叙不完的别后离愁与思念。
家乡的祠堂家乡的父母,牵绊着一个又一个远离故里的游子。父母在不远游,为了生活,为了前程,有多少客家儿女,从祖辈居住的山村和祠堂里走出,踏上征途背井离乡,在异乡勤苦耐劳,以礼待人,承传客家人礼孝忠的仁义之道,他们不忘祖训,为国为家尽忠尽孝。就如大唐名相张九龄,明朝尚书谭大初,爱国名将张发奎等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客家男儿。他们心系国家和人民,是一代又一代客家人的楷模。 祠堂如一支古老的歌谣,珍藏在每一个客家人的心里。
从李氏宗祠里出来,我的思绪里装满了那几个女孩小小的身影,萍水相逢,瞬间的接触,她们看我的眼眸从陌生惧怕,到大大方方与我亲近交流。她们摆着各种pose,叫我帮她们照相。还悄悄的告诉我,她们的爸爸妈妈都在深圳打工,她们是村里的留守儿童,平时的生活由爷爷奶奶负责照顾。放学后做完作业就到祠堂或村口禾坪里一起玩耍,有时亦会帮爷爷奶奶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她们衣着朴素,眼里似乎流露出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茫然。从她们的眼神里,我读懂了留守儿童的孤独与渴望。走的时候我把身上带来的几块饼干分给了她们。看到她们天真灿烂的笑容,让我原谅了自己对这种生活现状的无能为力。她们跟在我身后,一直把我送出祠堂大门口,然后她们坐在大门口的石门槛上叫我帮她们再照一张相。她们自言自语地说:如果爸爸妈妈能看到她们的相片就好了。
她们天真地问我:“阿姨,我们的爸爸妈妈能看到相片吗?”我无言以对。只能说:“你们很想爸爸妈妈吗?”她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想。”
轻轻的一个“想”字从她们的内心里说出来,我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多少个冬夏黎明,或许她们想起远方的父母,都会泪流满面。似乎感觉我们小时候要比她们现在幸福, 那时候我们也经常在月下的大门坪或祠堂里玩耍,不同的是,天黑了妈妈会在巷子里,大声的喊我们回家,晚上可以依偎在妈妈的怀抱,安然的入睡,生活虽然贫苦,但日子过得温馨,不会像她们现在,一年到头见不上父母一面,孤独和无助伴随着在祠堂里玩耍的许多乡村留守儿童。而我能做的,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她们,平安,快乐,幸福!
时间恍若流水,回想我们那一代,曾经在祠堂里玩耍的伙伴一批批的长大,慢慢的变老。他们就像天上的云到处飘,有些飘到哪里都不知道。留下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儿女,守在古老的家园,只有逢年过节偶尔回家,相逢时亦是容颜已改,再不是往日祠堂里一起玩耍的快乐少年!常恨人间欢乐少,芳菲易老,故人难聚,惟有青山绿水,守望着家园,古今长在。
2016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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