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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舍不下的旧居
  文 / 木惠草





    受了新居的诱惑,曾经是那样急于想搬离旧居。那急切的程度,就像不小心吃了过期变味的食物,一刻也不能将其留在口腔内;也像穿了一件不合适的旧衣服出街,很不自在,只想赶紧回到家去换下,然后毫不犹豫将其扔掉。可待到真的搬离了旧居,却又割舍不下,甚至产生要倒回去住的冲动。
     居住了十多年的旧居,虽说陈旧了,设施也不够齐全,还因为四周增建了高楼而变得阴暗了不少,但那里有着十多年的生活痕迹,有女儿成长的足印,有我们一家的美好回忆。
    想当初,简单装修之后,匆匆忙忙搬进去,家具都不多几件,但我们却感觉舒心快乐。刚住进去时,女儿刚上小学,每天早上吃完我做的早餐后,背起书包,走到跟前,索要一个吻后欢快地道声“拜拜”,便噔噔噔地跑下楼去。放学回来,总是跟着我走进厨房,吱吱喳喳、絮絮叨叨地,在我耳边说个不停,——学校发生的、街头看见的,不管哪一件都是那么有趣,那么值得跟妈咪分享;也有带着委屈来寻求安慰的时候,当然她总能如愿以偿。晚上,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她在台灯下认真做作业的情景。睡觉前,她习惯两手抱住我的脖子,任我在她的小脸蛋上印上一个个吻,然后说声“晚安”,才心满意足地睡去。有时累了,她乖巧的依过来,替你捶背,那两只小手落在背上的柔柔的感觉,直到现在记忆犹新。也有恼人的时候——中午正酣睡之时,她突然摇醒你,只为要跟你说声“我上学去了,拜拜”。在那里,女儿渐渐长大,快乐地告别小学生活,平稳地度过青春期,熬过高中三年的艰苦奋斗的岁月;也是在那里,我们一家共同分享她考上中山大学、收到香港中文大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喜悦;还是在那里,我曾为她的工作和未来有过焦虑担忧,喜悦欣慰。那所旧居,也曾经是我们的新居,从新居到我们眼里的旧宅,只有十五年——还是已经十五年——我该用哪种说法呢?十五年似乎很漫长,装进了女儿的部分童年、整个少年、青年伊始的时光;又似乎很短暂,一切都仿佛是昨天。女儿刚上三年级,我为培养她的阅读兴趣而为她订阅杂志,“诱惑”她去阅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稚嫩的读书声还在我耳畔回响,她缺了门牙的的笑脸依旧我眼前呈现,她跟她爸爸胡闹的情景也还是那么清晰于前,她高三时我们睡醒一觉发现她仍在苦读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可十五年,将它放到人的一生去看,怎么也不算短。我的美好年华中的大部分,我们三口之家的最美好的生活——对于为人父母来说,与孩子一起的生活是最美好的,难道不是吗——就在这十五年里,在那所旧居里度过了。
    在那里,还留存有与父母一起度过的岁月痕迹。在爬上九楼还能不觉累的年龄阶段,他们时不时从深圳上来与我们同住。夏天时,他们喜欢坐在摇椅上,悠然地看电视,谈及生活琐事,感怀邻里的情谊,言语间充满了一种满足感。走进厨房,发现母亲有特别多的经验与智慧:炒牛肉时,锅要热,油要冷,这样不会粘锅,炒出来的肉嫩;剁肉馅时,整块剁,再加点盐,既容易剁,又不会四处溅;水豆腐用水汆一下煮更好吃;空心菜一定要加水焗才不会变色;莲藕肉饼味道不一般……而父亲特别喜欢逛马坝街,一向注意形象的他,在我陪他买了新衣服回来时,总是欣喜地说:“还是在马坝才能买到适合我穿的衣服。这衣服穿起来不错嗬。”而我每次都会说:“很好看呢,很显年轻哦。”然后他便开心地笑起来。有父母在身边,让我感受到上有父母,下有孩子的天伦之乐。
当然在这旧居里,与先生相处的时间最长。相互打趣或生闷气,失意时相互安慰,生活上相互照顾,这些再平常不过生活故事,在十五年间,在那所房子里,天天上演,成了生命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每天晨起,餐桌上必定已倒好了一杯白开水,一只削好的苹果,一份煮好的早餐;我说肩周疼痛,过两天,艾灸条就静静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从不善表达的他却用行动诠释什么是真正的爱。
    这所旧居,还留存有与朋友间往来的美好记忆。从来不好意思主动邀朋友来家,因为住得实在太高。所以,每次有朋友执意要来,都很是感动,听到脚步声,先生必定要走出门去,站在楼道里迎接。朋友间的真诚的问候,随意的家常话语,以及赤诚相见的美好情谊,都化作一股气息留存在那里。
    想到这一切,我真越发念起那旧居来了,它装盛着我太多的生活内容和情感经历。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过乡愁的话,如今我的“乡愁”便挂在了那所旧居里。
    搬进新居,兴奋之余,却有一种失落感,仿佛与过去的一切割裂了。一所新房子,固然很有诱惑力,只是没有过去生活的痕迹,一切是新的,每样物件上面,都还没留存足够多的可供人追想的信息,目之所及仿佛还空白得让人茫然而怅惘。
    然而,时间是最好的改造者,假以时日,当所装盛的生活内容渐渐丰富起来时,新居终将会让我割舍不下。



2016/7/22 17:00:49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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