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写过几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只是书信那头的一枚小小邮票，电话那头一丝弱弱的声音。从来都看不见，抓不着，抱不住。母亲总是一个模糊的，不可触碰的身影。我似乎都忘记了母爱是什么味道。
尽管寒暑假我也有幸陪伴在父母身边，但我只记得落寞的我终日蜷缩在小小的出租屋。倘若运气好，遇到邻居或好友家的儿女来访，我才有了玩伴。但大部分时间，我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的打开电视机，等待着，等待着……。
到过母亲上班的工厂，去过父亲工作的地方，年幼的我早就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在社会上生存，人得有一技之长。要不然，只剩下被人呼来喝去，整日忙碌却又养不起家的落魄光景。父母也常告诉我好好读书、跳出农门才是正道。
我的确也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听奶奶的话，做一个自重的女孩子；听父母的话，做一个让家长放心的好孩子；听老师的话，做一个勤奋朴实的好学生。直至有一天，我发现我竟然习惯于听别人的话以致于忽视了内心底自我真实的声音。我彷徨了，我困惑了，我质疑了。原来做个听话的孩子不等于有出息。后来的经历告诉我，太听话的孩子往往很脆弱。我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当挫折来临，
当灾难横飞，
当疾病席卷，
自诩“听话”的我固执地残忍地归类这些为父母的错，尤其是母亲没有履行她应尽的义务。我曾经向父母咆哮：“难道只要给孩子吃穿不给孩子爱就够了吗？”。我一直觉得我是缺乏关爱与呵护的。甚至觉得曾经的自己连个佣人也不如。长期的愤懑得不到排解，长距离的隔阂得不到疏导，我和父母之间有了激烈的矛盾和深深的刻痕。我怨他们嫌弃我是女孩子，我恨他们从未关心过我的内心。我断定他们不是一对好父母。因此，我们的关系很生分。站在自我的角度，我洋洋得意，感觉自我理由充分，证据确凿。徘徊中，我又很矛盾。毕竟我还是渴望良好的亲子关系，我还是渴望父母的爱和理解。我一直在渴望与被渴望之间，爱与恨之间彷徨又彷徨。
直至这两三年来与父母生活在一起，我的观念和想法才有了改变。尤其是这个暑夏，我对父母的感情有了质的突变。因为是做老师的缘故，我寒暑假都可以休息。适逢装修房子在即，我原本打算和母亲一起奔波。但实际上我并未帮多少帮忙，几乎都是母亲在操持。刚放假的那个星期，我每天憨吃哈睡，过着“猪”一样的日子。由于母亲当时没有上班，家里的事儿几乎都是她承包。之前，即便在孩童时期，我也从未享受过如此“轻松舒适”的待遇。多半原因是母亲忙于挣钱养家，还有就是农村孩子没有城里孩子那么金贵。矛盾也有，拌嘴也有，感动也有，感恩也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淌着。浸润中，我发现我原本期许的并不多。我只是渴望父母的陪伴，我只是渴望偶尔被宠爱，我只是渴望生活和感情上有个依托。
生活中的很多小事都会打动我，满足我，改变我。看着母亲操持着家务，看着父亲经常买鱼回家，我的幸福感被开启了。原来，生活在父母身边是如此可以偷懒如此可以轻松的事情。骨子里，我不是一个懒孩子。我只是在找寻童年里失去的可依赖的曾经。我选择用迟来的温馨去平衡内心底不堪负荷、伤痕累累的天称。抒发了，排解了，我渐渐走出了“囚笼”。活得亮堂起来。
年过二八的我还以“孩子”自居，我确实有些汗颜。母亲说过：“在父母的眼里，无论孩子长到多大，仍旧还是孩子。”因此，我享受着“孩子”的待遇。早已成年的我，其实更应该负责任地挑起为人子女该有的担当。总是习惯于去找父母的错，去挑父母的理，自私的我又何尝站在父母的角度思考过。十八岁以前，我确实是个善解人意、体贴文静的孩子。那时的天空很湛蓝，感情很纯净。而后进入社会，尤其是饱经病痛折磨后，我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和“飞扬跋扈”。我并不祈求父母给我多好的物质生活，我也没有霸道的奢望一切以我为中心。我只是感慨：要是我的父母思想上心理上能理解我该有多美好啊！陷入盲井的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小学都没毕业的父母怎么可能懂得那么多？农民出身，能供完孩子上大学就已经相当不错。
谈到上大学，我对父母是充满感激的。无论是在过去，在现在还是在将来。女孩子有一定文化程度和学识都是很重要的。尽管上大学不等于实实在在的“镀金”与“修炼”，但的确开阔了我的思维，并且为如今的工作提供了敲门砖和奠基石。回想高三那一年，每个周周日我是最愉悦的。因为，那一天我会和父母通话。每次聊完电话，我都很兴奋很雀跃。只是父母提出了上大学的苛刻条件：考不上重本院校就不许念，永远不可能复读，无缘大学的话就外出打工。我心底是有怨言的，责备父母太霸道。可转念一想，父母其实是鼓励，也是相信孩子能实现理想。终于金榜题名，时隔整整六年未相见，我们一家终于团圆。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的确是孩子性格塑造、健全人格的关键时期。我的那六年多与孤独为伴，这也致使而后我的性格里存在孤僻的因素。除了念书，我完全是个失败者。至今，仍旧全是遗憾。逢年过节没几个朋友可问候，心情郁结没有多少好友可倾诉，遭逢变故没有挚友可以伸援。多半的错在于自我的封闭。我渴望改变，但根深蒂固的悲哀不可能完全舒展。且宽容些，敞开心扉，一点儿一点儿蜕变。
父母回乡了，
家园在重建，
工作渐稳定，
心情已豁然。
幸福踩着流云正在向我招手。
苦难，
终有失势的时候。
年轻人，
一定不要放弃未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