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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心愿
  文 / 崔小林
                 奶奶的心愿

    近几日,我时常梦见奶奶。梦境里,都是我们祖孙俩儿一起生活的细节。不知道是因为我过于思念奶奶,还是奶奶要急切地告诉我什么关于生命、关于生活的大道理。
    我的奶奶啊!真可称的上“庄稼人户的女汉子”。早出晚归,操持家务,伺候公婆,养育儿女。七十好几了都还在田间地头劳作。担起粪来,那架势毫不让步于年轻妹子。农闲时,她又满山头的去坎柴。直至柴房装不下了她才肯收手。遇到雨天,或是确实没啥事情做的时候,奶奶会拿起针儿线儿做起女工。听奶奶说,她年轻时,一家老小的衣服和鞋袜多半是出自她的手。有时也会为上门求教的人指点的指点,顺带做点儿私活,以贴补家用。待到儿女都成家了,奶奶帮忙照顾孙子孙女。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奶奶一边纺麻线,一边哄着我。因为个头儿小,我时常躺在奶奶的双腿上。奶奶啊!是妻子,是媳妇,是母亲,是祖母。不论有多少重身份,她都尽全力做到最好。遗憾的是奶奶年少时一天学都没上过,要不然凭奶奶的智商起码得混个官儿来当当。身为养女的奶奶,其中憋屈是常人不可想象的。想当初,是因为奶奶的养母生不出孩子才来领养奶奶。这在那个年代俗称“招弟。”奶奶不辱使命,果然替养父母招来了弟弟。本该被褒奖为“功臣”的奶奶却被养母一家舍弃,又一次被当作商品换来换去。可悲啊!旧时代的无家可归的女子。
    每次做梦,我基本上都是一醒全忘。但偶尔,半梦半醒间,我会伸手去摸奶奶那渐渐模糊的脸。碰不到,仍旧是碰不到。但梦里的奶奶精神始终都很好,身体硬朗着呢。妈妈说随着奶奶的离世,我们一大家子都散了。以前啊!过年过节,家里总是很热闹。在与爷爷58年的婚姻生活中,奶奶是与爷爷祸福与共、生死相依的好妻子,也是我们一大家人的主心骨。习惯了母亲的荫庇,叔伯、姑姑们没有人去挑战奶奶的权威。即便是脾气火爆的大姑姑也不敢轻易去触及奶奶的底线,乖乖地与母亲大人和睦相处。
    奶奶是今年农历十三因病离开人间。觉察着老太太可能真的挺不过去了,我们一大家人轮流守在奶奶身边。那天中午我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饭碗儿一丢便发疯似得跑向奶奶的住处。一进门,我看到奶奶奄奄一息的样子,泪水瞬间滑落。忍不住了,我抱着奶奶一会儿冰凉一会儿暖和的身子,哭了起来。妈妈提醒我说不要让泪水沾到奶奶身上,这样对即将离开人世的奶奶不好。我走到午后的小竹林,放声大哭了。奶奶的情况时好时坏,我们的心跟着时好时坏。估摸着这是“回光返照”,堂屋里一大家子片刻不离。待到下午两三点,情况稳定了些,我才大胆回到单位上班。(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尽管人回到了单位,但心里一直悬着。每隔半个小时,我就会打电话询问奶奶的情况。10点下晚自习时我打电话过去,妈妈说奶奶很好。可当我刚一走进宿舍,妈妈便打电话来说奶奶已经停止了呼吸。又一次遗憾登场!我终究没有送上奶奶最后一程,就像当年没有在爷爷临走时守候一样。按农村风俗,我们安葬了奶奶。从此,我们阴阳两隔。日子过去了,但在遗体告别仪式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们跪着,听着主持人一字一句的描述者奶奶的生平事迹,回味着有母亲有婆婆有奶奶有姥姥的日子,泣不成声。我的奶奶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我们掩着悲痛继续生活。人吃五谷杂粮,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将来的某一天,我的父亲或母亲也会离世。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离开人间。渐渐,领悟:给死者最好的回报就是生者能珍惜生命,好好活着。
    一次晚饭间,母亲无意中提起。她说奶奶临走前有一个心愿,说是希望看见我成家立业。我继续追问:“没有其他的了吗?”妈妈回答道:“就这一个心愿”。我说:“既然是这样,那奶奶一定要保佑我哦!”我没有想到,在奶奶的心里,我是如此重要。我们一大家子,光奶奶就生了三个女儿四个儿子。更别提孙辈和重孙辈了。统共好几十口人。我不敢奢望我在奶奶心中占据最为重要的位置。微笑中,带着尴尬与意外。我继续往嘴里扒饭,心里却琢磨着奶奶生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算来,我的确是很重要啊!
    曾经我质疑过自己:“待到爷爷、奶奶离开人世,我能否承受?”。说实话,我是真的怕自己招架不住这样的打击。从小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感情远远超出与亲生父母。我也曾直言不讳地向父母坦白:“在我心中,爷爷、奶奶排第一;父母排第二。”我还是坚强地接受了结果,因为我不想看到爷爷、奶奶缠绵病榻的那种煎熬和痛苦。我甚至都大逆不道地奢望爷爷、奶奶能早日解脱。那样没有生命质量的活着,那样没有幸福感的活着,那样没有尊严的活着,该是多么强烈而痛苦的痛苦着啊!
    剪一角时间的光影,庇佑生死别离。
    让生不再因痛苦而呻吟,让死不再因挣扎而鹤唳。
    凡尘里的我们,静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待到有风的日子,许下心愿,随空气里的分子,渗透爱的甜言蜜语。告诉生命中那个人:我很好,别担心。
2016/8/28 22:15:46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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