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某日，我和几个同伴一起去同事华姐的老家游玩。
华姐的老家在东坪镇茶坪村，距离乳源县城一个半小时车程，盘山公路一路蜿蜒在莽莽群山中，一边贴着山体，一边临着深渊，一会是骇人的几字形急转弯，一会是直冲天空的大陡坡。披着丰美植被的青山连绵不绝巍峨雄壮，神秘莫测的云雾随着风悠悠荡荡时聚时散。我象一只骰子在车里晃荡着，一面悬着心，一面又忍不住赞叹风景，回头再看，来时的路就象一根灰白色的线时隐时现散落在峰峦之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人仿佛是离开了原来的时空，要去另一个遥远未知的世界。
当我双足落地，走进这个瑶族老村落，确确实实肯定了这种感觉。是的，这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满眼都是绿绿绿，除了屋顶、石板路和小溪，各种花草树木在肥沃松软的土地上恣意的生长着。沿着溪边的小路向前走，路边的水杉笔直高大，华盖如云，夏季的烈日无可奈何地落在树顶上，只能趁风吹动树梢的时候伸进几缕阳光来勾引我们。小溪的两边是山，满山的竹林和水杉掩映着一座座瑶族民居，黄色厚实的泥砖墙，黑色的瓦片屋顶，原木搭的阳台，非常和谐地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我注意到山上还有一些独立的小木屋，厚厚的木板墙，树皮搭的屋顶，我兴奋地说：“我要住小木屋，今晚我们住小木屋，不回县城了！”华姐笑了：“这不是用来住人的，当然，如果你非要住也可以去住。”不是住人的，难道是养猪的猪栏？华姐在取笑我是猪吗？是我想多了，华姐说：“这是以前用来放粮食的粮仓，每户人家都搭有一间小木屋放粮食。现在大部分人都搬出这深山了，偶尔回来照看一下老房子，只有十几户人家长期在这居住，主要经济来源是山里的木材、草药、野味等，大家都不耕田了，所以小木屋都空着没用了。”
每隔一段距离，小溪上就搭有一座石桥或木桥，方便溪水两边山上的村民互相往来。现在桥上长满了斑驳的青苔，可知平时并不多人走动。想当年，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洗衣淘米的妇女一边干活，一边大声地说笑，如今这里静悄悄的，只有溪水依旧潺潺的流淌着，只有鸟儿依旧在树上鸣唱着，只有各种植物的香味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着。在一户已搬迁的人家的墙角下，长着一片凤仙花，粉紫粉红开得正艳，可是当年那个用花辨把指甲染得美美的小姑娘现在却又在哪里呢？
这时走到了华姐的娘家门口了，屋里出来一个中等身材，黑黑圆圆脸的男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华姐说这是她哥哥，华姐的哥哥憨厚地笑笑，叫我们进去喝茶，我们笑着打招呼正准备进屋，却发现了门前柴垛上晒着几朵野生灵芝和一堆堆黄澄澄的南瓜，顿时忘情地拿起灵芝赞叹不已，又拿手机对着南瓜各种角度的拍。华姐说：“反正现在还没有做好饭，干脆带你们进里面摘石韭吧！”
于是我们继续向着小溪的源头方向走，前面没有人家了，小溪两边是比较平坦的荒地，华姐说这里以前是水田，现在不耕田了就变荒地了。可我觉得荒地不荒，因为地上长着各种野菜，品种多得令人惊讶，我认得出的野菜这里都有，比如苦斋、野筒蒿、野芹菜、虎杖、珍珠菜等等，数量也多，随手一摘一大把，而且肥肥嫩嫩。当然，主角是石韭，石韭是瑶族人的特色野菜，成片成片长在小溪边。叶子比韭菜宽大，有韭菜味但又更清甜，拔起的叶子根部是白白嫩嫩的，这个季节长出了石韭芯，石韭芯比叶子更甜更脆。石韭与瑶族烟熏肉是绝配，石韭炒腊肉是瑶家有名的一道特色菜，当山野的清甜与人间的烟火一相逢，那味道，自己想吧。
后来我们就摘了很多野菜回去，后来我们就心满意足地饱餐了一顿瑶家菜，后来主人大气地指着屋前的一堆南瓜说随便拿，后来我们就大包小包依依不舍的告别了。
事实是后来又有很多故事，因为我写这篇文章时距离我第一次去茶坪村有五六年了，后来我几乎每年都去，在不同的季节，看到不同的风景，吃到不同的野果，遇到不同的花，直到去成了一道乡愁，没有不去的理由。
写下这篇文章，纪念我的乡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