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草莓
在六月，突然想起雪。但不是想起它的恩慈，善良
雪，一寸一寸的白。难以复加
我的嘴里就含着一颗草莓
这白雪的妹妹。我不想起爱情，遥不可及
却寸步不离
只有我相信，打开心房
所有的往事都会璀璨。逼近一颗北斗的光芒
我是会离开的。一场雪在为我做着准备
可，这是六月。只有草莓
我只看见一颗鲜红的心，再为我泣血
多么的不可思议。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这就是我要的。却如此残忍
一颗草莓还在我的嘴里，以怎样的方式吞下去
只留满齿的清香，与芬芳
我靠近了茶几，端起茶杯。我要把它的汁留下来
一起。等一场大雪
我终以看见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着我火热的青春
唯有爱情，躲躲闪闪
保留着最初的纯真
62， 雪的教育
雪，一片一片的飘落
多像一封封信件，从天国邮寄过来
我得感谢上苍的恩慈，不仅给了我：
朝露，阳光，雨水
还赠予了：雪
澄净，清澈，玲珑，透明的雪
一个冬天的童话，或者寓言
我看到了一颗圣洁的心
在我纵横交错的掌纹里燃烧
一切初始的美好在颠沛流离里再也不是一艘倒扣的船
我看到了冰雪交融，汇合着我的爱
雪一样的父亲，我这么想，雪也仁慈了
苍茫的大地，只有雪，宽厚的像我的父亲
没有培养出一个敌人，即使曾经有了
也捏在雪一样的面团里
这么冷的天，谁还赶在路上
给我带来父亲的消息
只有雪，一片，又一片，多么的泥泞，坎坷，艰辛
而又不辞劳苦
父亲，在那一个国度，邀来了几个穷亲戚
围着一只火炉，刷羊肉，话桑麻
但没有提起我
只是，酒酣之际，颤抖地握紧毛笔，苍劲地写：
农历，大寒
我得感谢雪。即使心底里藏得住火焰
但我不想藏住雪
我得把它拿出来，供奉父亲时
一样的把它赞美，颂扬
63， 初识：雪
我看见了雪，夹在雨里
它一定很矜持，羞涩，很嫩，还没长见识
这，多像我乡下妹子
夹在打工潮里
我看见了雪，一抬头
刚好，落在我的睫毛上
这，多像昨天夜里，一个妹子发来短信
说过年不加班了
赶一场雪回家，其实，很温暖
在冰天雪地里，想象，打了一个抖瑟
竟把往事一一洒落
我与雪素不相识
我与乡下妹子也少有往来
可我乡下妹子跟雪一样
可雪跟我乡下妹子一样
所以，我尽量竖起耳朵，倾听
雪，跟乡下妹子说了什么
乡下妹子，跟雪说了什么
可是，我只看见乡下妹子的脸冻得红彤彤
苹果一样
但，苹果熟的日子，没有雪
熟了的苹果跟我的乡下妹子一样，赶着进城
卖个好价钱
64， 邮寄
我一直喊母亲：妈妈
可是，当我走进邮局，站一张长柜台前，在一件汇票的收件人一栏
我是否可以郑重地写下：妈妈
她一定收不到的
母亲生我是在冬天，没有炭火。所以，很委婉的给我取了一个名字
可，母亲的名字呢？
多么笨的小孩，风雨了几十年，仍记不住她的名字
我一直喊母亲：妈妈。时世怎样的沧桑变化
我都一如既往地喊她：妈妈
可是，母亲，春节快要到了，我得寄些钱给你
我摇着笔杆，看时光匆匆的溜走
“你明天再来吧。”多么善意的提醒
母亲的名字，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可是母亲，一定深深的跟祖国联系在一起
65， 躲过岁月无声的叹息
我得把那些鸽子放飞，在天亮之前
天亮之后，我得不停的劳作，种下玉米，采摘更多的粮食
它们不能饥饿。在一杯白开水里，我凝望到了天空的蓝
就像看见了它们的命运，在风中摇摆
躲过一阵雨，躲过一支冷箭，躲过岁月无声的叹息
没有一丝疲惫回到我面前，回到我曾经的过往
遗落的羽毛，不再亮丽，却跟着我，一起衰老
一起把沙哑的鸽哨挂在家的门前
等着陌生人认领，我活过来的时光
他再活一次
66， 截面
跑到哪一棵树下,我们都是孩子
着一身的绿
杨露蝉去了陈家沟,苦练太极,登峰造次
爬上高枝的蝉,只学会了打坐,就自鸣得意
把夏天鼓噪的很长,很长
其实,蝉单薄的翅膀下面,隐藏着很多明亮的风
我们围绕着树打圈,只希望它一跃而起,立正,稍息
风,扑簌簌的抖落下来
可是没有风,只有白花花的石头.在采场----
我们搬动旧日时光.一开始是练习.这一门功课
挥霍了盛大的青春
也没有寻找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蝉说:猜,猜,猜
我们就采,采,采
热火朝天了
67， 寂然无声
我看到了瓦片，再远一些，有树的华盖
在鼎盛的日子，它们，寂然无声
它们也睁开了眼睛，只是，默默注视
风，从它们的头颅一遍，又一遍的吹过
我看见了一片枯黄的叶子，轻轻地，轻轻地飘落
它是打开的，就像我翻阅了，还来不及合拢的历史书
我能说些什么吗？我看见过眼泪，在悲伤与幸福之间噙着
一个人上告下告，磨破了鞋底，才讨回一年的血汗钱
我看见过微笑，在几度挣扎之后，回到故乡
在庄稼地里，种下梦想与彩虹
我不能再说了。历史是走过去了的苦难，为什么还得重新拾起
一只乌鸦低低的掠过河岸，它的黑也涂白了。它叛变了
但，有一样是变不了的。就像瓦片打碎了还是瓦片
叶子落了还是叶子
我突然想起了血，在涂片上，有铁的分子
然后，我骄傲了。我开采的与你的生命息息相关
而且，融进了你的脉搏
这一些，像一鸟飞过，寂然无声
68， 黑色的河流
说说河流吧。它不流经我的村庄
它迎难而上
流经我的身体
流经我思想的荒芜
天空压得很低
上膛的子弹
寻不到仇恨的根
水之湄
我以哭当歌
我哭出了一条河流
它是黑色的
黑，是亮的
我拿一生的真挚，与无比的热爱
喂养的一条河流
依旧是黑的，黑得纯净
真不知道，还有哪一种白比黑
更清澈，更坦诚，更厚，更富有
但我只说河流
说水的透明，单薄，说水的流逝
那是慢的
这一个春天，我不说蝴蝶，飞蛾，蛹
不说阳光，山岗，白桦林
我只说河流，说河流的倒影
就像我的爱，有时比恨来得更强烈，更风暴
而它们，又那么相依相存，从不放弃
69， 逆光
夜的浪潮汹涌
矿石努力的抖动肩膀
我听见
一个梦掉了下来
采场上的星星一如我点燃的烟卷
在科技路
一个老工程师粗糙的手掌握住了四十年前的灿烂
戴福，仅凭一条长木凳，一只旧算盘
带领几个热血矿工
大宝山，开天辟地
不要唏嘘，不要产生疑虑
矿山每迈进一小步
矿工的心里都是惊挛的痛苦与欣喜
在矿石里点亮一盏心灯
就点亮了历史的厚重
点亮了未来的憧憬
我点亮了自己的头颅
走向生活的辽阔
69， 偏移
她说时光太短。我牵出了一根线
穿进了针孔
“你要缝补什么”她有些慌张
时光是一块橡皮。她的儿子刚放学回来
说考试错了一题
想改正
找不到橡皮就敲铃了
我安慰了几句
他犹豫了一会，问：可时光都到哪儿去了
她走进了厨房，摔了一句
有菜篮子提的女人是幸福的
我把针扎了很深
缝，曾经的伤口
补，记忆的空白
其实，我只想织一张网
捕捉罗雀
可工衣上的一个破洞像一只眼睛
随时瞄准着什么
70， 鹤岗的芦苇
愁白了头的芦苇，站在家乡的半坡上
多像我慈祥的父亲
在秋天，一些不真实的歌声向我涌来
打湿我的眼眶
哦，家乡的芦苇，头顶
顶着雪
有一片飘向了我，在睡梦里
带着粗糙的，沙哑的，有烟草味道的叮咛
芦苇一样的软，韧，或者说：出类拔萃
芦苇一样的父亲，常让我泪流满面
感激连连
是呀，站在半山坡的父亲
只能是一杆芦苇
遥遥的把我问候，祝福
却从来不要求我什么。瑟瑟风里的父亲
芦苇一样，沉默，思考，或者打量
让他五体投地的家乡
却鸽子一样把我放飞
哦，家乡的芦苇，一年又一年的苍老
嫩绿
一年比一年的，把雪堆的老高，老高
当它们高过了父亲的头顶
父亲就真的长成一杆芦苇
那些不真实的歌声就在我血脉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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