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中，一阵电话声将我惊醒。我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好像是同事打来的。我回拨了过去，但又没人接。我掐了掐自己。确实真的不是在做梦。邪乎了！再也睡不着了。
奇怪的是，昨晚的梦境在此刻变的清晰可见了。我只知道昨晚做了梦，但今早醒来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才苏醒有点儿诡异。难道梦与梦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或者，意识与潜意识间存在勾结？
姑且不去窥探所谓的梦的解析。我自身是无法达到那般高度的。我所想要表达的是往事的浮现让我感慨良多。再加上，近日与一位故人重新取得联系。我便再也忍不住要忆苦思甜了。
关于父母，我是心存感激但同时也充满愧疚的。没有他们便没有今天的我。这句话听上去是一种感激，但却也暗含着不满与埋怨。在我之前的很多文章中，我多多少少都提到了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从分离到思念，从幻想到失望，从失意到埋怨，从执着到生恨。虽说父母与孩子之间存在着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但倘若一个孩子的心与其父母的心越隔越远，要维系这种看来无可厚非的亲密关系着实很难。内心底，父母肯定是爱孩子的，孩子也是爱父母的。可是，真爱的养成在于陪伴。作为80后，那个年代的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成为第一代留守儿童。每每谈起这一段经历，我都抑制不住向下滑落的泪水。
长辈们总是说：“孩儿啊！你的父母为了让你读书才背井离乡，你一定要争气啊！”。我是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长辈们的话我是言听计从。从不逃学，从不捣蛋，从不偷懒。我还记得上初一的时候，我又黑又小，比同龄人矮了大半个脑袋，体重只有50斤。那个时候，爷爷、奶奶经常要到镇上去卖点儿鸡蛋、蔬菜，再把卖货的钱用于购买生活用品。从家到镇上走路的话要1个多小时，对成年人来说最快也要40多分钟。我很懂事的接过爷爷的背篓，里面装满了一大袋黄豆。该是有30多斤的。尽管很吃力，但我也咬着牙一路驮到了镇上。妈妈说过：“做人要懂得孝顺，一定要尊重长辈。”当时，我也确实有那种“如果我不帮忙，别人会认为这个孩子不孝顺”的心理存在。至于，我担水啊！背玉米啊！运红薯啊！多多少少都有这一种心理存在。我是应该勤快、孝顺的，但一个12岁多一点儿的小女孩是需要被爱被宠的。
在与父母分隔后的那些时光里，我经常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只有自己。爷爷、奶奶对我还算不错，但毕竟我只是他们众多孙辈中的一员。谈不上宠爱。再者，在农村，多一个人口就是多一个劳动力。没有所谓的要宠着孩子的由头。人啊！生下来就是该干活的。那个年代，物质比较缺乏，生活上很是清苦。只有家里来客人时才能吃上肉，而且也不敢多夹几块。尽管家里也有几间小瓦房，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跟着爷爷、奶奶辗转。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住过大伯家，住过二伯家，睡过门板，也睡过地上。十多年来，我自己的家我真是没有住上几晚。有些话，我也确实不好开口讲，只能是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因为家中只有一把电扇，我又主动把电扇让给爷爷、奶奶吹，我自己拿着扇子摇啊摇！我想我之所以冬天抗冻，夏天耐热与这些经历是有关联的。
向来，我的性格比较温顺、内向。哥哥、姐姐可以使唤我，比我小六岁的妹妹也欺负我。内心深处，我觉得自己卑微地最不受待见。父母要好几年才回来一次，而且一回来奶奶总会告我状，说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怂恿妈妈揍我。自然，她也有表扬我的时候。前提是我完全按她的意志行事。比如说，永远都必须让着妹妹，比如说多干活少说话。奶奶教育我的方式就像她教育自己的儿女的方式，古板地有些残酷。她也常常在我面前提及她小的时候日子是怎样清苦。我很同情她的遭遇，但她不能把她的不幸通过某种方式嫁接到我的身上。我只是一个孩子。
我是生活在一个缺乏关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父母的爱，遥远且不可触及。爷爷奶奶的爱，老套又苛刻。平辈儿面前，又是尽挨欺负。我儿时的经历是让人生痛的。这或许是我情感缺失的根源之一。以至于在长大后的光景里，我不太信任人。情感上也有些封闭。
尽管常常抱怨或是憎恨，但是当长辈们离开后，剩下的还是想念居多。不再去计较她是疼哥哥多一些，还是偏爱妹妹一些；不再去声讨过去的日子是如何狼狈。我还记得奶奶去世那天的情景。
那天，我正在和同事聚餐。突然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是奶奶病重了。我丢开饭碗，一股儿脑的飞奔。打了个摩的，向姑姑家疾驰。因为老家的房子和地都被征用了。没有了安放棺材的地儿。姑姑和姑父比较通情达理，也就同意我们在他们家办理丧事。按老家的风俗，人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也就选择了土葬。我一下车便往堂屋方向跑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奶奶，我扑向了她，眼泪凶猛的往下掉啊！掉啊！守在一旁的伯伯提醒我不要掉眼泪在奶奶身上，这样的被视为“不洁”。我到达之前，妈妈和伯母们已经给奶奶换好了干净的衣物和随身该带的“钱”，以免到了阴间没有钱度日。我抱着奶奶的时候，她的气息是微弱的，身体也有些发凉。情况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到下午五六点儿的时候都在反复。爸爸说奶奶该是能撑得过今晚的。于是，我又便回单位上班了。
回到单位后，我揪着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每隔半个小时给母亲打一次电话，询问情况。晚上10:00的时候妈妈说奶奶还在，可我一回到宿舍，期间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奶奶就永久地离去了。雨下的好大好大，我在门口拦了一辆摩托车，以比平时贵四倍的价钱赶往姑姑家。当我走进堂屋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奶奶没有血色的脸和貌似安详地睡觉的模样。没来得及反应，我便和伯母们一起给奶奶换上死人穿的衣服。这是我第一次看大人们给过世的人穿衣服。非常有讲究。我也记不清楚过程了。我什么都不会，也就负责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的都是奶奶身上换下来的衣服。这些衣物和随身用品都被装进了一个红色的袋子里，而且不能沾地。整个晚上，大家都忙前忙后的。随后的几天都是丧事的操办。程序挺复杂的。
在即将抬到山上去埋的头一晚，我们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没有电视里高大上，只是简单地请来道士和负责悼念仪式的团队。麦克风里，传来一位女子哭丧的声音，她一边说着奶奶的生平，一边哭着。我们都按着长幼的顺序依次站好，然后是跪拜。听着奶奶的生平事迹，我想起了曾经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往事一一浮现。奶奶其实是爱我的，要不然她不会每天起得很早便给我做早饭；奶奶是疼我的，要不然她不会打着电筒送我去上学；奶奶是在乎我的，要不然临终前她不会告诉我的母亲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见我成家立业。作为长辈的很少去计较晚辈的不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我们永远是孩子。但作为晚辈的我是做的不够好的，部分原因还是还是我太过年轻。
时代背景不一样，成长方式就不一样，思维方式也不一样。这样看来，奶奶没有错。也许，在奶奶心中，把后代培养的能干又勤快是长辈们应尽的义务；作为农村孩子，更要懂得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早起晚睡都是应该的，披星戴月都是常有的事。
回过头来细想，我应该感激奶奶的培养方式，尽管确实有些残酷。要不然，我不会一个劲儿的努力要跳出农门，我也不会努力地做最好的自己。要是我做了奶奶，我说不定没有我的奶奶的远见。我可能只知道宠着孩子，不知道为了孩子的长远发展考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从之前爷爷的离世的，到后来奶奶的离世。给我最大的启示就是：人间有一种痛苦叫做“子欲养而亲不在”。每每走在大街上，看着别人家的老人，我总会心生羡慕。幻想着：要是我的爷爷、奶奶还在该有多好啊！亲情也确实玄妙。置身其中时往往被忽略，失去后才想要去珍惜。
这篇文章既是怀旧，也是自我反省吧。凡事不要总想着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多想想自身是否有不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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