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天，我想为你写首歌
那布满泥泞的背影
我勒马荒野，有泪如倾
春天，烟雨中颠簸前行的船
2
北方——刮起遮天蔽日的尘暴
南国——下着无休无止的豪雨
春天，头顶矿工灯，光如豆
冲击钻隆隆的掘进声
带来光明者，永存黑暗中
矿难打出信号弹，春天听不见
更有盲井，春天看不见
黑夜在大地的心脏升起
贫瘠土地坚韧的荒草，当苦难就是生活
一行人望望天，祈祷或侥幸
这就是谋生的地方，薪水发放及时
春天，攀爬高高塔吊伸出的长长手臂
看风景——
一片片白云，多像柔软的天鹅绒
躺在里面温暖又无忧
忽想起老母无钱强行出院
下来吧，马上给你工钱
一阵大风，塔吊摇摇晃晃
赶紧用腿挽住
春天，揣着证件，揣着飘渺的梦
汇入南下的潮水
纷攘的人流，刚踏上燥热的土地
洗劫一空，成为三无人员
查证，不由分说拽上车
押到郊外叫樟木头的地方
清晨他永远离去了——
樟木头啊，不再是关人的地方
羸弱的身躯，撞开春天
春天，挖掘机向旧城与乡野急进
官员手执绑有红布的铁掀
铲土、奠基、做秀
然后踱进闲人免入的暗室
春天风生水起，楼盘如笋
一座民宅，一座孤岛的守望者
切断了水，切断了电
封以历史最牛钉子户
身上淋上汽油，化为一团火球
从屋檐跳下，砸开春天
春天，在桥底，在简陋的板房
在竹子搭成的工棚
在加班永无停歇的流水线
哦，春天的列车跨越广袤乡村的河流
穿过显环状光亮的隧道
大包小包的生民像种子吹向异乡
布谷鸟在故园的田野催促布谷
空巢的老人靠在老屋
晒太阳，抽旱烟，纳鞋底
春天，芬芳让人落泪
看呵，木棉树光秃的枝条，等不及绽出新叶
花先开，手擎一只只小火把
春天，陌生让人木然
为何在都市红白相间栏杆边踯躅
盯住脚下的影子
3
春天，一次战役
那无数奔涌的岁月，彷徨的歧路
只有海啸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
跃上高高的灯塔
春天，盲目的，只带着耳朵
相信第一个勇敢的挑战者
枯树射出支支绿色的袖箭
苍老的火山岩布满绿苔
数株暗青的藤萝
触丝荡起弯曲的欲望
高楼传来拌嘴声
阳台绽开艳丽的紫罗兰
4
春天，蜜蜂传递温馨的花粉
一封封情书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花朵扯起一张张粉红的帆
风拽起衣裙一角
你低着头，抱着书，偶尔望望天空
转角向左就是好望角
疯一回
在黑夜的某个时刻，生活深处的
迷惘驿站——
美丽的欲望，最柔软的地带
被无数日子挤压、锤扁、已不成形状的
情感，喷涌而出
它是可爱的，又是无理的
世界由此五光十色
然而动荡的气流，花瓣轻若鸿毛
寒风乍起，一夜落红无数
春天是一个总机关
你握不住方向盘
七十二道拐，盘山路通向云端
中途，熄火
平时走得太快太匆忙了
莫如停下，听听鸟儿鸣唱的声音
竹子在雨夜拔节的声音
哦，突兀的山岩，昂起倔强的头颅
——问天
那是包藏天火的燧石
独踞荒野
地平线，弧形的黄昏
宽阔的河水，浪拍孤城
偶像们狂歌劲舞
超女、PK、尖叫
5
女人摇着绚丽的旗帜
点燃寂寞的春天
比基尼、雪花膏、法国香水
隆胸、隆臀、隆鼻、修处女膜
吊带裙、露背装、PV坤包
走猫步、练瑜珈、避孕套
洗衣房、流水线、棉花地
垃圾场、餐饮店、家政工
春雷滚滚，春雨阵阵
向左——尽兴的欢唱，尽情的舞蹈
向右——不息地劳作，不尽的忙碌
春天，没有车，没有房
春天就是奔跑，天当被，地当床
春天，是你的，也是我的
即使裸奔，即使哭泣，即使蜗居
即使如蔓草在岩石上，也要抓住仅有的缝隙
季节到了，展别样的风姿
春天为探险者签署通行证
眼泪也是歌
二月的河水，开裂的冰块
叮叮当当敲响春天
6
春天，我只能捉几只闪电给你
树枝状、网状、还有球状的
我从城中村狭窄的出租屋
来到街心公园透透气
相识，阅历让我侃侃而谈
你探寻的眼睛盯着我
从我身上理解整个社会
我能提供什么——
夹缝中谋生微薄的经验
其实你才像旷野清芬的气息
洗濯布满灰尘的琴弦
想起在没有装饰的年代
海风像把梳子，夜晚如水散开
你的声音如繁星升起
月上中天，今夜九星连珠
排列的星，在磁蓝的天宇
一串闪亮的葡萄
一颗，两颗……九颗
我们像两艘小小的船
在浩瀚的宇宙游泳
穿越烟波四起的银河
捡拾童年的贝壳
痛陈流浪的苦难史
你时而动容，又格格地笑
你说要吃柠檬味的雪条
一直走到海湾深处找到
我两袖空空，你目光向着别处
接着一声炸雷
在暴雨中，我们说好分手
街上，拥挤不堪
混乱的人流，找不到岸
说好各奔东西的你我
又一同站在最初相识的屋檐下
躲雨——
7
一位青年，弥望着春天的天空
再次如沙丁鱼挤上公共汽车
再次穿上那双旧皮鞋
灰迹斑斑——
在无人找到的迷宫的城中村
租一小屋，深呼吸
越过层层时间的栅栏
春天的犁铧切开冰雪消融的地层
散发迷人的气息
山野一株细小的蓝花
春天，浪迹天涯的背包客
步履维艰，趟过泥泞，踩出
彩色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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