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与暮霭，总是轮流笼罩着这个古老的村落，如同肖婆婆与老伴的生活，平凡交替，日复一日。
肖婆婆等到在外地工作的小儿子结婚后，说服老伴，拿出大部分积蓄，打了四个金戒指。那年春节长假，小儿子一家照例回来过年。正月初二，女儿女婿他们来拜年，在热热闹闹吃完饭后，肖婆婆把两个儿媳、一个女儿叫到跟前，把四个金戒指从橘黄色的小包装袋里拿出来，在铺开的红布上，一字排开。她要大儿媳先挑，自己最后挑。她说，自己也要一个，现在可以戴，等到百年之后，就把金戒指放进嘴里，让她带走。老人过世含金，是当地的一种风俗。
面对黄灿灿的戒指，大儿媳两眼露出难以掩饰的光芒。她举手在空中游离好一会，终于拣起一个她满意的戒指。小儿媳让姐姐先挑，自己则拿起剩下的两个，与老人每人一个。
大儿媳一直都不太孝顺，随着老人年岁渐高，她竟变本加厉，这让两位老人十分伤心。好在女儿、女婿，还有小儿媳十分孝顺，这让老人心里安慰了许多。
肖婆婆在88岁那年逝世了。
出殡那天，乡亲们一大早都来喝入殓酒，然后，共同见证那还山之前的入殓仪式。
时辰到了。几阵爆竹声、唢拉声让老屋再次在悲寂中喧哗起来。
几位道士敲着小鼓，燃着纸钱，哼唱着超度经文，围着水晶冰棺转圈。子孙们都穿白戴孝，跟着道士，时而跪地磕拜，时而缓缓移动。三圈过后，几位壮汉从楼上抬下棺木，放在两条长凳上，与水晶棺并排摆着。
一位年长的道士，身穿道袍，手执拂尘，丢着卦木，走到水晶冰棺前面。他端详着老人，点燃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门前的院落里，又响起了一阵爆竹声。
在入殓封棺之前，是亲人最后会面的程序。在老道士的示意下，老人的两个儿子、儿媳、孙辈，女儿女婿、外甥们，纷纷从地上爬起，他们哭喊着，走到老人面前，不舍地看最后一眼。
正当老道士催促见面结束，亲人归位时，情况发生了……
只见女儿突然伸出手，握住老人的嘴巴，并伸出食指到嘴里掏。她大声喊道:“不好了，妈妈嘴里的金戒指不见了？”她愤怒地盯着大儿媳，“怎么回事？”。
大儿媳脸色瞬变，明显慌张，但面对大家投来质疑的目光，她很快镇定下来，对着女儿大声地怼道：“我哪里知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现场陷入沉默，气氛十分尴尬……正在这时，站在棺木另一旁的小儿媳说话了。
“在这里呢！”
小儿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戒指。她接着说，“昨晚我给妈妈添香时，看到戒指滑在嘴边，我就检好了，洗干净了，以便今天入殓时放回妈妈嘴里。”
众人如释重负。大儿媳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女儿接过小弟媳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妈妈嘴里，并轻轻一捂，把嘴巴紧紧合上。
接下来，仪式继续。老人的遗体被移到棺木，钉上铁钉……一切都在道士繁杂的设定中进行。
出殡结束后，太阳躲进乌云。
随后，暴雨倾盆，天地间浑沌一片……
2017年6月15日作于广东省韶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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