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坐飞机，不坐火车，一转眼，从千里之外回到家门前，故土仍是一片坍塌废墟残垣断牆。拆除老屋已经两年了，街坊邻居搬迁到哪里去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不曾见……
河堤上，突然响起儿时的笛声，你起早贪黑练习吹笛的情节涌现。笛声唤醒了太阳，吸引出月亮……暑天在河里摸河蚌学游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水很深，你沉了下去，喝了几口水，你想，这下完了，殊不知，河水轻轻地把你托上水面……
你是在母亲河怀抱里，喝母亲河的水成长壮大的孩子啊！澧河水顷刻暴涨，洪水滚滚，汹涌澎湃……河心摇摆着一艘渡船，划桨的呐喊声震地动天……你就在这艘渡船上，忧心忡忡……摇摆的渡船被洪水冲向河心，顺水而下，如离玄之箭，奋力划桨，无法靠岸……真为河心摇摆的渡船担心。一片猛烈的划桨声在呐喊，你岂不就是洪水中摇摆之渡船……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浪头袭来，剧烈摇摆的渡船被掀翻，残船残骸四分五裂顺水漂浮，你在水中拼命呼救……妻子一把把你推醒，原来是一场噩梦。一场虚惊……
这里一片坍塌废墟，若地震后的凄惨悲凉，荒草丛生垃圾遍地，塑料袋鼓起纸幡迎风招展，在荒草丛中摇旗呐喊，寒风低吟哀唱：回家了。
你的家在哪里！仿佛听见荒坟野鬼在鸣叫；你的魂魄在四处飘荡，一处处黑色纸灰还燃烧着火星。这里怎么变成了一片坟地，有人在挖墓起坟，朽木惨棺裸露，搅得故人尸骨不得安息……这里是城市边缘；这里不是城市边缘；城市边缘在不断扩展的远方。这里一边是荒草废墟。一边是莺歌燕舞的花园，垂柳成行，流水潺潺……
很久没有回老家了，很想回家又不想回家，家里没有了父母双亲，兄弟姊妹各自一家，哪里是我的青春摇篮……
飞回老家是很容易的事。回一次老家非常艰难，心情沉重纠结忐忑不安。家没了，难免思念之苦重上心坎……索性就不回家吧，家乡的小河常在心中流淌……不想回家也得回家，家乡的河流时常在梦中流过，家乡的一草一木非常亲切。偶然决定飞回家一次，我都要沿着河边步行。河堤上杨柳成行，路变成了柏油马路。车水马龙来来往往，河边成了滨河公园。游园的闲客踩着鹅卵石幽径，初恋的少男少女挽着胳膊……
沿着河边步行回家，看一看故乡的最新变化。河边建立了娱乐场所，说拉弹唱在幸福仙阁；迪斯科交际舞应有尽有，扑克象棋石凳石桌；绿地鲜花竞相开放鸟语花香莺歌燕舞，高楼大厦一座座……不知不觉走近故土。一片狼藉坍塌废墟残垣断牆，荒草丛生疯长，不知名的青稞枝叶上，飘扬着塑料袋张扬的旗……新建的蓝图只有在梦中设想。
无家可归的感觉何等凄凉，没有父母的孩子无人收养；好在还有母亲河在身边流淌，投入到母亲河的怀抱吧！让母亲的温暖在周身激荡！尽情地撒娇任性吧！再做一回吃奶的婴儿吸允母亲的乳汁！
顷刻，少年时代的我挑着两只水桶，在河堤上下往复走来。吃的家乡的水，喝的母亲的乳汁……母亲的爱抚汹涌而来，经久不息、汩汩流淌……
走到家园的门前了，只有和母亲河轻轻地诉说：没娘的孩子，只有你是最亲的亲人了——母亲河呀！真想在你的怀抱里再游一回泳！让母亲河的浪花轻轻地拍打！沉侵在爱的漩涡……
可惜寒露已过，身体欠佳年事已高，只能双手捧起家乡的水，再一次滋润游子的嘴唇品尝母亲河水的甘甜。虽不能在母亲河里游一回泳，脱去鞋袜挽起裤角，赤脚踩着河边淌水，亲近母亲的温柔，也算与母亲团圆一回。
梦里回多少次家了，你却仍在床上纹丝不动。阴历十月一快到了，妻子再三催促，回家给父母上坟烧纸吧！你总是耿耿于怀那揪心的一幕：等崭新的美景建筑建成之后，你再回家，你不希望再看到，不堪回首……
母亲仍然在家院指着树上的石榴说：今年的石榴长得特别好，又大又红咧着嘴笑，这些剩下的专门给你留。八月十五早过去了，家乡的石榴树挂满了回忆：珍珠玛瑙般晶莹剔透。
一张发黄的结婚照，石榴树下和父母合影，三十年前的瞬间或隐或现，你把这些照片挂在网络空间，让父母永远和你在一起……
学校门前有一条小街，对面就是坍塌废墟断牆残垣，还有母校在。母校老师微笑着迎面而来；昨天的初恋迎面而来……一边是故土旧宅小院，一边是初中滨河校园。新建的教学楼幽雅洁净，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这就是你少年的母校，你好像又坐在教室桌前，重新聆听老师淳淳教诲……
走进大门，一座庙宇一样的图书馆金碧辉煌如蓬莱仙阁。我曾在这里阅读杂志借过图书，厢式的庭院，文革中偷偷翻越进去的故事，一直纠结着我的魂魄。是因为喜欢看书没有书读……教室里，语文教师拿着我的作文，当范文念给全班同学；把最初写的拙诗拿给语文老师，让他指导写的如何……
沙澧河的堤岸弯弯地环抱着滨河中学，河水潺潺映现出少年的我。沙澧河从家门口流过，我的家在沙澧湾，沙澧河是我的母亲河……
2014年10月9日5:17分于郑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