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阳光一转常态,变得毒辣和刻薄,像是在炙烤着人类的虚伪。
早晨的菜市场,人群簇拥,灿烂的阳光洒向每个潮湿阴暗的角落。一些阴险邪恶的贪婪被虚伪的外皮裹着,就像菜市场里那些外表鲜丽,内部却高度腐烂的黄芽白。
每次进菜市场时,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妈总是吆喝着我买她的青菜, 我也就习惯每次都在她那里买了。那天也不列外,当我问她,空心菜多少钱一斤的时候。她告诉我,你都老顾客了,算你四块一斤吧。我称了一斤,给了她四块钱。当我买完其他菜返回,路过她的摊位时,刚好一个中年大姐问她,空心菜多少钱一斤。她说,算三块钱给你了,希望你下次多来帮衬一下。我提着空心菜的左手突然像被电狠狠地击了一下。我长久以来的信任在耀眼的阳光中变成一粒粒无处落脚的尘埃,在空气中没有头绪地飘。
后来我每次经过她的时候,都会把她的吆喝声当成空气。
傍晚的太阳像是打碎的蛋黄,黏糊糊地涂抹在天空上。
路过一所中学,金黄色的光线映射在操场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美。一个个年轻的身影,他们有的三三两两簇拥而行,有的形单影只独自徒步。
我揉了揉眼睛,朝着年少时的自己轻轻地走了过去。
一个个夕阳涂抹过的黄昏,我们像飞翔的鹰,肩挨着肩,时而嬉闹,时而静谧。那时的阳光透彻,空气充满甜蜜。他算是我在高中时玩的比较好中的其中一个。我们经常在一起打篮球,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聊东聊西。
有一天早晨,我们一起去买早餐,他说他忘记带钱,找我借了五块钱。在那个完全靠父母救济的年代里,五块钱是我一天的生活费。第二天,他没有还我。我想他可能是忘记了,想起来就会还我了。第三天,他还是没有还我。我故意在他面前把钱包里的钱拿出来数了一下,以为这样就会让他想起还钱的事,可是并没有。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依然没有提过还钱的事......后来无意中跟另一个同学说起了这个事情,同学告诉我他借过很多人钱都没还。
虽然欠的钱都不多,但是信任就像一面墙,今天缺个角,明天裂条缝,那么离坍塌也就不远了。
后来,我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他。有时候不可避免地跟他并肩同行时,甚至会突然从心头袭来一股恶心和厌倦。
一切仿佛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那个样子。
晚风徐徐如刀,夜的黑淹没了大厦与蝼蚁,它像一块遮羞布,徒劳地想要遮住千疮百孔的谎言。
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他总是大话连篇。他跟我父亲在一起饮酒的时候,总是不忘吹嘘他一年挣了多少多少钱。
有一年冬天,他说家碰到一些小坎,经济上有些拮据,开口向我父亲借钱。借钱的时候他还不忘吹嘘自己,说这点小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明天就可以把钱还给我父亲。
过了一年,我家厨房翻新,急需用钱,我父亲打电话给他提到了还钱的事。他告诉我父亲,让我父亲第二天去他家拿。第二天我父亲到了他家的时候,他家门紧锁。父亲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对方居然已是关机状态。
又过了一年,父亲几次跑到他家催他还钱,他才极不情愿地把钱分几次地还给父亲。
父亲后来再也没有同他饮过酒。有一次跟父亲在饭桌上吃着饭,我提到了那个人。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杯子里的酒,平常都喜欢慢慢品酒的他,居然一反常态把还剩大半杯的酒一口饮下。
我想,父亲一定是回想起当初和他共同饮酒的那些日子。
我从垃圾桶里捡起写文章卡壳时被我揉成一团的稿纸,摊平。
信任,就像是一张纸,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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