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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呵责
  文 / 程茸荣
       

    粤北的秋极其干燥,中秋一过,天气转凉,地上也还未见过霜花。树丫倒是已秃了一些,枝条分叉于晴朗的天空,常常会让我产生一种惊异和哀恸。
    故乡的秋,仰头便可看见,沙沙的风声,天空被吹的特别深远。中秋过后,大地上就陆陆续续冒出霜花来了,有时天气稍湿润一些,又恰逢降温时节,早上推开后院的门,就可见一片白皑皑的景象,像极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而现今,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像一只寂寞的风筝,在干燥的秋风里,伶仃地呈现出憔悴和可怜。回望久经诀别的故乡,远逝的年少岁月在秋风的涤荡中竟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似乎已很多年不见她了,但仍会不时忆起曾发生在她与我之间的那件不悦之事。少年时就一直比较寡言,却喜欢用文字奚落别人,渐渐地变成一种变态的乐趣。我的这种自负做法,在很多年后常常会让我涌起无限悔意,那个年少的我竟然沉迷于这种小小悲哀的成就感。
    中学坐落在我们镇民国废弃的一个广袤飞机场旁边,教学楼前有一个硕大的桂树,中秋一过,香气就溢满了整座校园。大抵也是这个季节,我清晰的记得我的日记本上夹杂了一些金黄的桂花。
    我已然回忆不起源于何因,我气宇轩昂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奚落了她一番。那时班上的一些同学喜欢传阅我的日记,主要原因还是当年的语文老师常常让我把写的东西分享出来。后来日记本传到了她那里,我不知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来看我笔下对她的那些冷嘲热讽,我只记得她恶狠狠地把日记甩回我的座位,夹杂在日记本上的那些桂花就撒了出来。我再回头看时,她已经独自趴在桌子上哭了,我竟暗自地偷起笑来。一整个下午,她都静静地呆在自己的座位上,用犀利的目光刺向我。这些在我现在看来可鄙的行为,对于当年年少无知的我来说却有着变态的满足,我甚至会觉得自己达到了想要的目的而暗自庆幸。
    后来我们之间就有了隔阂,一直到毕业那年都很少说话。
    我一直都把这件事忘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本书,它主要围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精神上造成的伤害,被伤害过的人变得怯懦、自闭一生都活在被伤害的阴影里的故事展开。后来恰巧又在另一本书里看到,精神才是人类最脆弱的,体肤上的痛可以随时间消逝,而精神上的痛却很难愈合。于是,这十来年极少忆及的对于精神上虚杀的一幕,又在我眼前铺展,心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后来再遇见她已是大学毕业几年,很偶然的一次碰面,彼此脸上却添刻了许多成长的条纹。我们寒暄几句,便和她聊起那些旧事来,自叙了那件年少的糊涂事,脸上顿然火辣辣的。拖长了眼光等待她说出那句:“我不怪你了。”即便是这样的宽恕,我的内心也会从此宽松一些吧。
   “有过这样的事吗?”她淡淡地笑着,就像刚听完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全然忘却,是否就无宽恕可言。我还在希冀什么呢?我的内心为什么还一直沉重着。
    多年后,又是一个秋天,我回到母校,站在那棵桂树下,桂香又飘逸了整座校园,我只是呆呆地站在树下,那些年从日记本上撒落出来的桂花全都掉进我的脑海里。
    我的目光透过桂树的罅隙,仿佛看到年少那些愚蠢的时光从蔚蓝的天空涌来。我轻轻地吟诵着刘过的那句诗。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2017/11/6 22:56:09 发表 | 责任编辑:冯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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