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妻说,这一去我定是要去惠州的西湖望一望的。
粤北迎来了一场降温,也展开了一场雨,街头湿漉漉的,有人举着伞,身体都是缩着的。粤北的寒在广东是出了名的。
到了惠州就截然不同了,虽同是冬季,却到处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绿意。“岭南万户皆春色”称赞的就是惠州的这气候吧,在这里,才真正算得上踏上了中国的南方。
我初到惠州,也撞上了一场雨。友人是土生土长的惠州人,他跟我说惠州的雨是下不长的,它更像一阵风,一吹便过去了。果不其然,在我们谈笑的字里行间,这场雨就这么穿过去了。
惠州的另一个文友听说我要去西湖,便毛遂自荐地说她就住在西湖边上,可以带我同去。她还跟我说起西湖的花灯,只要晚上在西湖的苏堤走一走,便可看到那媚人的光影为湖面画上的彩妆。
而我却选择了早晨来造访西湖。兴许是刚下完雨的缘故吧,我趴在西湖外的栏杆上,早晨的西湖放眼望去,青烟似的薄雾从湖面氤氲而起,又从远处袭来,眺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白色山影的朦胧之美。这种美反而荡起了我怀古的情思,我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画面,仿佛穿越了一千年的时光,一个行装古朴的男子正面朝西湖的美景吟诗作对,这个人大抵就是我臆想出来的东坡居士。
踏访“苏迹”当然是我梦寐以求想要来西湖的一个重要目的。
西湖原名丰湖,只因东坡寓居惠州,丰湖才得以更名西湖。明代大学者张萱就说“惠州西湖岭之东,标名亦是东坡公”。
来到西湖,想起东坡,我又不得不想起另一个人来。苏东坡在惠州的故事总是离不开她的,这个人就是王朝云。东坡一生所遇到的女人中,她似乎是最懂他的。她虽为妾,但她的精神上是一定可以与苏东坡达到共鸣的人。苏东坡常称王朝云为“天女维摩”。
我是从东大门进的西湖,绕道大门的背面还可以看到苏东坡的字迹“山水秀邃”。西湖的早晨已有很多人,定是时间尚且还早的缘故,这个时候湖堤上踏行的多是鬓发如霜的古稀老者。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看着他们悠缓的步伐,又放眼湖面被风吹起来的皱纹,西湖是不会老去的,老去的只是时光。
先来到的是泗州塔,泗州塔位于西湖的西山。苏东坡曾在此地写下“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的千古名句。当一阵风吹来,我仿佛嗅到了北宋文化的醇香。
往东走,爬完一个较长的坡,我来到了东坡纪念馆。东坡纪念馆位于西山东侧的孤山上,纪念馆里成列着逾百件与东坡有关的展品,多是东坡被贬惠州时期的一些故事及后人对东坡的一些研究古籍。走出东坡纪念馆不久,听到潺潺的水流声,沿着水流声的方向迈进,便来到了景贤祠,穿过景贤祠,就可以看到赤壁赋石雕和醉归亭。
继续往北,下了一个短坡就来到了朝云墓。在这西湖边的山脚上,一座亭台,几间佛寺。坟墓设在幽静的地点,后方是一片林子,站在墓边可以看得见泗州塔鼎立在山脊上。朝云喜欢行善,是佛教信徒,她躺在这里,每天可以听到寺庙传来暮鼓的钟声在林间轻唱。亭台不远就是朝云的石像,她正襟危坐,右手持着书卷,左手交错轻搭在右手上,与东坡写给她的诗句“何似后堂冰玉洁,游蜂非意不相干”的情态极为吻合。
转出朝云墓,就看到东坡的石像了,他左手握着书卷扣在胸口,身姿挺拔,举眉眺望,他正面朝西湖的美景诗兴大发。我不禁又回想起,我走进西湖前,脑海里勾勒出来的那个谦谦君子的形象。我一直在仰视他,目中泛着泪光。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东坡被贬惠州三年,造福惠州人民,还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
尔后,我走了走九曲桥,叩拜了元妙古观和菩提寺。
从北门出来,我朝着西山的那个方向作揖,又不停地回望,生怕这就是我与它的最后一次会面了。世间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