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从1998年创作《南方有一道美丽的风景》，到后来陆陆续续写清远题材的歌词，总共30多首。去年底，出版发行《清远的歌声》音乐作品光碟。我想，这一生，就努力为清远歌唱吧。
其实，早在即将成为清远人的时候，就注定要为清远歌唱。十九年前的冬天，我有幸参加清远诗社成立大会。飞霞之夜，竹摇清影，梅香清远，一轮红色的月亮悄悄地跳上窗台。松涛如梦，我陶醉在诗情画意中，久久不能入睡。我对友人说：“我要来清远。”
1990年初，我毅然决然地来了。站在源潭火车站的天桥，从前的那种惬意、那种诗意却了无痕迹。也许是绵绵的细雨淋湿了我的思绪，也许是浓浓的晨雾紧锁着眼前的清远，那一轮红色的月亮已经遥遥远去，当我将全身投入这片热土时，脚下的路，就显得漫长而凝重。
很快，我作为一家企业报的采编人员，开始了紧张的工作。白天采访，辛苦不必形容。晚上，经常读书写作到凌晨。除了完成新闻稿，还写诗歌、散文、小说。日子过得充实，但是，远离父母、爱人和朋友，也体验着从来没有过的失落。一个寒冷的深夜，三房一厅的集体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骇人的闪电一划接一划，好久没有我等待的雷声。当狂雷骤响，四周瞬间漆黑。听不到人说话，听不到汽车响，只有暴雨扫射玻璃窗的声音。我想起一件事：美国大停电。
我有点支持不住的感觉，我知道自己进入了一种极度孤独的境地。
坐在床上，我闭起双眼调整呼吸，对抗夜的黑暗与恐惧。心中反复闪动一个念头：我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后悔了吧。
许久，飞霞山那一轮红色的月亮，那吐香的寒梅，那个美丽的夜晚又出现在眼前，心中终于晴光照耀：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声音，我唱歌！
“真情像草原宽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掩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我就这样一直唱到电灯亮，天色也亮了。没有丝毫倦意的我，以诗歌的笔调完成了一篇为纺织工业大军而写的通讯：《东风第一枝》。
这是我为清远写的第一首赞歌，虽然不是音乐意义上的歌儿。
二，美丽的风景线
在这条风景线上走一回，才知道清远那么美。
这条风景线，还仅仅是十年前清远电视台拍摄风光专题片的时候，清远市旅游局选定的线路。
我们摄制小组一行五人，从北江画廊开拍。碧波荡漾，花木葱茏，小鸟轻唱。七十二峰云霞缥缈，十九福地深藏其中，我感到祥和的色彩缭绕着整个身心。当年，58岁的苏东坡被贬惠州，驾一叶轻舟而来。青山绿水之中，他挥笔长歌：“天开清远峡，地转凝碧湾……”宦海沉浮的苍凉竟然消散在飞来峡的山光水色之中。
英德宝晶洞里，不仅仅惊诧于媲美桂林芦笛岩的石花、石柱、石钟乳，更惊诧于古河道的沙砾石层，因为这里发现了十万年以前的旧石器。我们的先辈曾在这里耕耘、繁衍、生息。当代的英德人虽然多数以客家自居，而十万年前的古河后裔如今在哪里？
有“秦汉岭南第一州”之称的连州，青石古道见证着四千年的文明史，唐宋两朝七十二进士的“团队文化”，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连州学子。湟川三峡，又是一幅长长的山水画卷。我们在烟雨中行船，简直是在画卷里流连，累了，饿了，天黑了，仍然不忍心离去。
连南瑶家的篝火旁，歌舞令人陶醉。我无法拒绝莎腰妹、阿贵哥的热情，十大碗瑶山美酒碗碗见底。沉沉欲醉的时候，我用最后一分清醒，当场挥笔并且朗诵：
“请你到瑶家篝火旁，
阿哥阿妹和你耍歌堂，
把酒对歌狂欢舞，
舞动长鼓醉山乡。”
也就是这几句诗，变成了创《南方有一道美丽的风景》的冲动并找到感觉。
当时的连山壮族瑶族自治县，旅游业刚刚开发，大旭山和森林群落还披着朦胧的面纱。好像待字闺中的少女，见到真面目的人很少，传说她美丽的人很多。也许，这样更令人产生美的想象，更令人神往。
登上阳山的广东第一峰，却是一个倒春寒的四月份。冰花、雾淞、云海令人赞叹不已，足以媲美传说中的仙境。原始森林里，满眼奇特有趣的现象：枯死的树，在新枝竞发中傲然耸立；藤蔓与树纠缠绞杀，年年月月作无声的肉搏；苔藓借助树的皮毛，也能生机蓬勃。一切是那么原始，一切是那么袒露。在这里，多少能悟出一些生命进程的密码。看风景，心旷神怡；想一想，更有味道。
辗转拍摄清新温矿泉、佛冈黄花湖，这一道风景线就走过一轮了。许多的景点没有资料，但一路风景实在美丽，我们走到哪里，都能在一刻钟之内写好台词，马上开拍。因为我们用心在看，用心在听，用心在创作。
三，抓一把天籁
诗人洪三泰到西双版纳采风，短短几天，写了十多首优美的诗篇。我在省作家协会学习的时候，向他讨教窍门。他说：“哪有什么窍门！因为西双版纳太美了，在我眼里，天上飘的地上长的到处是诗，捡就是了！”
我坚信洪三泰说的是真实感受。当然，这里面有厚积薄发的因素，不然的话，眼里是看不到诗的。我很羡慕能捡诗的人，也想过：什么时候我也能捡一把呢？
2002年的夏天，我接到市旅游局转来的公文，让我再创作一首清远本地题材的歌曲，参加国家旅游局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联合举办的优秀旅游城市歌曲展播活动。这是个推介我们清远的好机会，谁都明白，一首好歌能唱响一座城市，提高知名度，提升城市形象。一首《请到天涯海角来》唱红了四季如春、瓜果飘香的海南岛，引得游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而《太阳岛上》则更绝：八十年代的时候，太阳岛仅仅是哈尔滨的一块原生态湿地，据说当时还没到过太阳岛的音乐家王立平，展开想象的翅膀，构思了新时代年轻人在岛上游玩的快乐景象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太阳岛出名了，似乎盖过了哈尔滨，这块小小的湿地，成了游人神往的胜地。
然而，找到下笔的感觉往往不那么容易，整整半个月过去了，尽管做梦都游荡在清远的山水中，可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旅游局和市里的主管领导专门请来了著名青年歌唱家李素华，一起讨论歌词创作。我明白到这首歌肯定是请李素华首唱、录音，市里的重视程度超出以往任何一次。我正想着在从前的诗歌散文中找感觉，经验丰富的李素华发言了，她说：“清远，清远，清清远远，多好的意境，怎么不从这里做文章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对呀！“清远”，不仅仅是地名，也是一种意境，是古代诗歌追求的一种神韵啊！我当即写下篇名《清清远远的山和水》和开头几句：
清的是山，远的是水，
清清远远是我们的山和水。
清的是水，远的是山，
清清远远是我们的后花园。
切入点找到了，尽管距离完成整首歌还差得远，但已经开始灵动的思维告诉自己：一首新词即将产生。
第二天，我又到曾经多次给我灵感的飞霞山走了一趟。去得真是时候：白云在碧波里飘荡，青山绿树的倒影在游动。这就是天上飘着诗、地上长着诗啊。苏东坡的诗也在引路了，我抓住了这天地赐予的神韵：
天开清远峡，一弯碧水流，
云随清波走，山在江中游。
紧接着，又把瑶壮风情和英德茶园化成了歌词：
花开满园春，风飘茶果香，
长鼓歌瑶寨，牛铃舞壮乡。
晚上回家，我拿出还不完整的歌词，有谱没谱地乱唱一通，并且完成结尾，使歌词完整成篇。
李素华把歌词交给了郑秋枫老先生，郑老当天就给我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小字辈打电话：“歌词很优美、完整，也有新意。放心吧，这将是一首不错的歌。”
我当然放心，郑老是《颂歌献给毛主席》、《我爱你中国》的曲作者，由他为歌词插上翅膀，一定能美妙地飞旋。几天之后，郑老亲自到清远采风，采集清远的音乐素材，捕捉音乐形象。回广州后短短三天，就带来了歌谱。
四，废墟中的一点亮色
飞来峡——飞霞风景区给了我许多创作灵感，我一直认为它是我的福地。可是，1997年5月8日的一场特大暴雨，造成了飞来峡一带千年不遇的特大山洪，泥石流夹着被冲倒的约10万棵树木冲下山去。短短几分钟，有着1400多年历史的飞来寺变成了废墟，7个僧尼和4位职工殉职。
我一直不忍心去看，朋友相邀也不去。有位朋友知道我的心思，特地拍了很多照片回来。我对着照片，呆坐了一个晚上。飞霞景区救灾复产征联的时候，我以“福地飞来劫后重生新世界/霞蕴灵光眼前又见旧庄严”，获得了第一名，将被刻在飞霞景区的主门楼。12月19日在凤苑宾馆颁奖，祝酒声、贺喜声不绝于耳，确实荣耀，但我仍然高兴不起来，坐在紧靠大门的位置，酒席没散就离开了。后来，朋友告诉我，飞霞山新门楼已建好，对联和我的名字都刻了上去，并邀请我去拍照留念。我了解到飞来寺还在待建中，还是没去。这位朋友只好把他自己拍的一组飞霞主门楼照片送到我家里来。
第二年的春天，接到为专题片写主持词任务的时候，我才在那场千年洪劫之后重到飞来寺。
尽管早已接受佛教哲学说的世界在“成、住、坏、空”地循环，知道生成、毁坏、再生成是普遍规律。但是，面对空寂寥落的心中福地，心情像暮色中大片大片的黑云。
慨叹桑田沧海，慨叹世事无常。
我写不出台词，郁闷之中想起山顶的十九福地，听说它曾经累遭劫难，但是在这场大劫之中，却完整无损。
到十九福地山门，果然一切如常。只有大雨洗磨石牌坊留下的痕迹，而香火味从里面隐隐飘来。或许是它独特的位置避开了泥石流，或许是飞来古寺旧址的灵光犹存，或放是葛洪炼丹的仙气未散，十九福地奇迹般地幸存下来。
走进山门，一棵紫荆花热烈地开放着，在暮色中红艳缤纷，顿时眼前一亮，心中一点灵光闪耀。与智悟师傅交谈之后，台词很快就写了出来。
在这之后的好几年里，每当想起飞来峡，那棵紫荆就在眼前闪亮，温暖着我热爱这方土地的心灵。渐渐地，我还觉得她似乎暗示着什么。
六年之后，飞来寺全面修复。听到这个消息，那棵紫荆树在眼前缤纷起来。我该为飞来寺劫后重光做点什么呢？我该为它歌唱！
几道山门，沧桑留痕，
日月星辰，长转经轮。
千年一劫的浮沉，
琼花玉树也凋零。
坠落深山的流星，
踏破芒鞋无处寻，
星光灿烂的银河，
我是哪一颗飘泊的微尘？
一树紫荆，红艳缤纷，
菩提不老，光景常新。
劫后重生的祥云，
温暖我赤子心灵。
春花秋月都有情，
珍重故人一枝春，
天下福地千万座，
我只求拥有一颗平常心。
写这首歌词的时候，我体验到什么是浮想联翩。“人生于世，有若寄尘。”但并不灰暗，客观世界，本来如此。在茫茫宇宙，什么庞然大物也是微尘。但是，事物各有各缘，各随机遇缘份而成就。大地海洋如微尘，微尘里也有无边广宽的天地。雄伟的飞来寺可以在瞬间化为乌有，渺小的人也可以像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转动乾坤。其实，佛经里早就说过：“微尘中，各现无边刹海；刹海之中，复有微尘。如是重重，不可穷尽”。“于一毫端，现十方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我想，不管自己属于哪一颗微尘，都应该随缘而行。紫荆花暗示的，大概有这种启示吧！
五，编造几个关于景区的“神话”
旅游景区、景点往往因神话、传说而令人神往，引人入胜，也为旅游文化增添色彩，积淀底蕴。
传媒业的朋友曾经邀请我创作景区、景点的传说，由于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推辞了，但我觉得这个点子很好，一直记在心上。清远南头的广州后花园，湖光山色很美，花果成片，草木繁盛，产生了写歌词的冲动。如何下笔呢？把清远建成珠江三角洲后花园，是我们市委、市政府的经济战略中的重要内容。我想起了广州又称羊城，有五羊献稻穗的传说。于是，以五羊为原型，把故事挪移到清远：
五个老神仙，牧羊到南天，
遗落一枝鲜花在北江边。
许多年又许多年，
长成了花城的后花园。
这是我创作的第一个神话，而且是以歌词的形式。把花城广州与后花园清远以五羊的传说衔接起来。不仅仅写后花园景区，也写整个清远。为此，我兴奋了好一阵子。
去年初，连山县委的田明霞常委希望我写一首大旭山的歌词。因为当地的作家已经写过好几首，所以我必须写出新意来。要把大旭山风景的美丽、特点写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要有原创性，不能重复已有的同题歌词。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才从“旭”字上找到了突破口。这个字拆开来就是九颗太阳，很自然就联想到后羿射日的传说。中国古代神话说九颗太阳被射“死”了。我把他们编造成躲进了连山鹰扬关，与大旭山融为一体：
九个顽皮的太阳哟，
躲进了鹰扬关罗。
守着宝石岩，
忏悔千年万年，
守着野蕉林，
创造飞瀑流泉，
创造我美丽的大旭山罗喂！
这也是个续编的神话，把九颗祸害庄稼、融金砾石的家伙写成顽皮的孩子，来到连山之后悔过自新，护山护水，创造了鸟语花香、林泉优美的大旭山。
第三个神话是无意中捡来的，当时，给源潭镇写《源潭之歌》，在镇委、镇政府办公大楼看到了大龙湖的规划图，觉得大龙湖像一只恐龙。顺手就写下了《大龙湖》的第一段：
一条大龙来自远古，
陶醉在这青山绿水久久不愿离去，
变成了秀美的大龙湖。
有了这则神话，大龙湖生动起来。结尾一段，借助龙珠的形象，赞美大龙湖，给游客致以良好的祝愿：
大龙湖，大龙湖，
洗去繁尘，安详宁静，
心海生明珠。
清远已经进入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的行列，形象不断提升，知名度越来越高，不少原生态的景点在开发之中。开发商的主要目光盯着现代元素，比如服务设施配套、系列游乐项目。如果有更多的有心人创作一些神话、传奇，肯定是一件有意义、有价值的事。
六，飞霞烟雨和蒙娜丽莎的微笑
这是一个八月的中午，一场大雨在飞霞山一带潇洒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沿着盘山公路到达飞霞山对面的半山亭的时候，大雨已潇洒够了，把炎热也带走了，只有细雨偶然飘逸。
真是机遇总是眷顾有心人，到清远十多年来梦想看到的飞霞烟雨呈现在眼前。大雨把山洗得清爽爽的，葱葱郁郁的山林上空，任何山水画的飞白都没法比拟，太美了，空灵的美！峡江的水，岸边的嫩黄嫩黄，嫩黄之外的，碧绿剔透。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的一江好水！尽管我已经到飞霞山走了百十回。
烟云在山脚蒸腾，在山腰密林里蒸腾，在山尖上蒸腾。缥缥渺渺，时儿朦胧，顷刻幻化，无影无踪。时儿清晰，丝丝透亮的，细雨穿下去也仿佛看得到。飘到跟前，人，进入梦幻。
我拍掌而笑。一位同行的朋友问：“你刚才痴痴的，傻乎乎的，怎么现在又拍掌又笑的？”我望着他，笑着——我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笑着。
我继续看烟云雨雾，从近处到远处，从远处到近处。是飞霞的烟雨和我相视而笑呢，烟云里有迷幻的笑容，蒙娜丽莎的那种笑容。
我知道“飞霞烟雨”曾经是清远八景之一，读过关于她的诗篇，读过关于她的优美散文，看过她的许多照片，也到观日峰俯瞰过她的容颜。但她似乎被人们圈定在飞霞洞，以致人们以为飞霞洞的烟雨才叫做“飞霞烟雨”。但今天，我认为飞霞烟雨应该属于整个飞霞山——飞来峡。
上船游江了，虽然已过黄昏时分，虽然整个飞来峡以很快的速度消融在夜色里，但我知道游船和我都沉浸在飞霞烟雨中。
灯光下的波光，告诉我天上又飘着小雨。船上音响播放着轻音乐，船头的小厨房飘出了香气，由淡香而浓香，一阵阵的。酒瓶已经打开，那是另一种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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