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记忆里
母亲只一个齐耳短发发型
从青葱到银白
历经岁月清苦
童年时有个飒爽女兵
一溜齐耳短发
漂亮，精神
那时，母亲用红绸子扎着长长的麻花辫
女兵在母亲心里种下向往
后来，母亲婚嫁，生子
当女兵成了个梦
短发实实在在跟着母亲
母亲有种特别的艺术
短发从来自己剪
拿着镜子照左边，右边，后边
短发平整
母亲，以这个纪念
青春，女兵
二
母亲很苦，十二岁
外公就丢下她和外婆去天堂
母亲记得外公教的三字经，女儿经
母亲算是有文化
扫文肓，母亲没读夜班
母亲不懂表达
只在她念三字经
眼里放射的光芒
才体会到，母亲的感情
深厚
母亲说的最多的是外婆
外婆的手艺
绣龙绣凤，金童玉女，牡丹
村里人尊外婆为师老婆婆
母亲也曾幸福
三
外婆生了七八个兄弟姐妹
只留下母亲在人间
母亲多么的孤独
小时候常听母亲讲
有个弟弟，到十九岁
因为病而死
我们都不理解母亲的苦
母亲很少提这些
除了家务
母亲是个不善言语的人
在村里，母亲没同谁大声吵过
母亲只是默默
母亲说
人这辈子就几十年
四
很多时候，母亲是弱者
父亲总会数落母亲
结婚时一头几十斤的猪
扛到母亲家
外公病，用了金耳环
父亲还骂母亲
大清早，田里回来饭没熟
母亲都象个聋子
没听过母亲骂父亲
但父亲说起
新婚第一年母亲病得脱光了头发
却是怜爱的
母亲心里都是黄莲
给予我们兄妹的
尽是甜甜白白的藕
五
母亲也会诉苦
说起父亲去钢铁厂
说起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
生产队长不让盛饭
说起担着孩子去修水库
担着芦芒扫帚到城里天没亮
说起生哥哥姐姐们
奶奶骂她能吃
一大钵姜汤
哎，那个时候
母亲的泪
也是一钵一钵的
六
母亲是有能耐的
一手带大六个儿女
母亲最夸大哥小时聪明英俊
三姐伶俐能干
十三岁当组长记工分
母亲多么自豪
母亲最痛的却是四姐
无人管带
坐在箩筐里，箩筐翻倒
天可怜见
一根小柴刺伤眼珠
母亲啊
你的爱
是爱不完的
七
再过几天便是母亲节
母亲不知道这个
也不懂什么意思
八十四岁的母亲
摸的菜园青青
回去就听到她唠叨
父亲越老越懒
一天只打牌
看着母亲弓形背
沉默，沉默
母亲啊
我说什么呢
八
时光把母亲清洗得只剩慈祥
一头齐耳的银白短发
记录母亲生命里所有过往
舒写再多点
心会再沉点
再痛点
只愿岁月静好
便可奢望回家多些
看母亲弓形的背
银白的头和慈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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