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工作后上班的第一个地方叫羊角岭,那里有一个养殖场,我在那里养广东省省鸟——白鹇,一种很美丽的鸟。
那是一个离市区有四五公里的郊区山岭,周围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他们日日忙碌农活或者急急忙忙地赶往城里做工,极少与我们交往,而我们赖以与市区保持联系的交通工具便是几乎人手一部的自行车。
可这依旧没有阻隔我们和外界的联系,这不,没几个月,我那简陋的住处便来了一拨又一拨的朋友,有旧友,亦有新朋;有朋友的朋友,亦有新认识的学生。
因为喜好文学,因此,我在羊角岭的日子仿佛也多了几份韵味。
开初,我帮城里的一大帮学生办一份油印小报,那个子虚乌有的“编辑部”也就设在羊角岭,这样,我那里成了城里几所中学的文学爱好者聚会的常地了。刚刚毕业不久的我,也与他们有着许多共同语言,于是大家喜乐孜孜地来,满意而归。
我的工作是轻松的,业余时间,我便在房里选稿、改稿、刻蜡版、印报纸,因为报纸是印双面的,印好一面后,一张张“半成品”摆满了整个房间。好奇的同事路过,问我,我给这些学生做事有多少报酬,此时,我总是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文学仿佛是一根神奇的线,让年少多情的学生们对“羊角岭”心存许多敬仰。一封封来信、一篇篇稿件,诉说着许多年少的梦想。
在许许多多学生的脚印踩过后,终于,这个在当地并不显山露水的地方,引来了韶关一些文友的注意,他们来到这里与我们秉烛夜谈;于是,韶关市作家协会主席一行也开着车来到了这里,随行的一位女作家幽默地说了一句:将来我们写文学发展史,这里一定要带上一笔!
让我一辈子难忘的是,1996年除夕,留场值班的我收到了一封当地乡村学生的来信,她祝愿“编辑部的叔叔阿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那刻,在阳台上看信的我流下了眼泪,那刻,我想道,假如我有钱,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版一份铅印报纸,让报纸的质量更好,让报纸走想更多的中小学生。
就是在羊角岭,我读到了一位乡村初中女学生写的一部长篇小说,我读过后立即推荐给了当时的韶关市作家协会主席桂汉标,后来,该书得以在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
就是在羊角岭,我们筹划、组织了’97南雄市业余文学爱好者新春笔会(在南雄市区举办),甚至随之后来举办的声势浩大的首届南雄市校园文学夏令营的许多工作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就是在羊角岭,我们后来又办起了一本已经由电脑排版的杂志《梅岭》,为1999年5月创刊的铅印报纸《南雄青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
除了文学,其他业余生活也渐渐变得充实起来。如今回忆起来,在羊角岭的点点滴滴,都是如此亲切:
因为远离城区,我晚上的时光便常常与同事在一起打“拖拉机”,玩到深夜,场长一声令下,去弄只鸡来吃吃(我们那里还有个养鸡场,同属于一个单位),场长一开口,我们便三下五除二杀鸡、褪毛,然后和着香料、辣椒爆炒,还没端上桌便香喷喷的让人流口水。然后,几人围坐一起,煨一壶米酒,“把酒话桑麻”;
一年的八月中秋之夜,朋友来访,精神富有物质却贫乏的我们无以庆祝,只有去乡村小店买两个月饼,一人一个,在月光的照耀下,我们啃着月饼,在羊角岭上四处溜达,话着心事,话着未来;
那时,我在羊角岭还曾有过一段恋情,也在一个喜欢文学的女孩子,我们在羊角岭的坡地上开了一块荒,种上了绿油油的青菜和红通通的辣椒,还有我们郁郁葱葱的爱情,尽管我们最终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
因为羊角岭是这么一个远离世俗的“世外桃源”,因此,有一个在外打工多年的文友回到南雄后,对羊角岭喜欢得不得了,他多次满含深情地说:“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一定把你们养殖场的这片院子买下来,我们大家一起在这里居住,谈诗论文,编报写书。”
只可惜,没有多少年后,我已经调离羊角岭,在城里上班了;
只可惜,当年的学生渐渐长大了,他们纷纷在外地读大学、找工作,远离故土;
只可惜,我后来也远离了家乡,使本来就各分东西的我们相隔更加遥远;
……
漂泊在外,我常常想起我们在羊角岭的日子,我重新用起我的一个笔名“羊鸟”——因为,尽管我现在到处飞翔,像鸟儿一样,但我知道,我的起飞点是羊角岭。
有个文友曾经告诉我,有一年下雪的时候,他曾经埋了一罐上好的米酒在羊角岭的某处地里,希望多年之后我们有机会回羊角岭,把这罐酒挖出来喝。
那一定是一罐芬芳四溢的好酒。
2004年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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