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名
以前叫榕树下
现在没有人叫
现在的名字是
第三工业区
拆迁
那些青瓦老屋
最终还是失守了阵地
他们的残骸
被丢在一角
肩靠着肩 头碰着头
谁也不说话
远处的风实在看不过眼了
翻起几片白纸
算是为他们送葬
○废墟
还有什么没有被粉碎掉的？
这一片废墟——
这曾是养肥我童年生活的地方
小鸟的啾啾
奶奶的故事
我的过家家的游戏
现在已无处栖身
我的儿歌
我的唐诗
我的爱情
她们的游魂
现在还在梦中
每夜每夜的来找我
○农具
那些农具
比如锄头、镰刀
被搁荒在门角里
很长时间没有和泥土亲热了
他们心里堵得发慌
谁也没有留意到
他们细微的感情变化
没有谁去安慰一声
挂在墙上比较年轻的几件
实在憋不住了
借一阵狂风
当当当地喊了几嗓子
○村民
以前叫农民
现在叫农民工
以前关心天气
关心豆苗的生长
关心农药、粮食
现在关心工资发放
奖金增长
从广阔的田野
走进狭窄的厂房
那些曾经把丰收养得白白胖胖的
灵巧的手
现在被固定在流水线上
呆板地重复着某个动作
远离阳光、土地和水的劳作
还能够走多远
夕阳下
高处的烟窗正在一点一点地
抽走他们纯朴的思想——
村庄最后的一点绿色
○ 村居
你只要把你自己带来
在这个叫榕树下的地方
小麻雀可以叫开杜鹃花
油菜香可以治好你的骨质疏松
和慢性鼻炎
这里由南至北绕着一条小河
那是村子的脐带
每天早上我们手牵着手
赤脚在河边散步
一起看小虾和水藻嬉戏
秋刀鱼在一片落叶里过家家
饿了 我们就烤地瓜吃
或者炒苜蓿片儿和花生籽儿
再煮一锅玉米粥
用山泉水泡一壶茉莉花茶——
那就是人间的九酝和八珍
我们从早上吃到晚上
从年少轻狂吃到白发苍苍
从两小无猜吃到青梅竹马
我用艾草叶和菊花为你洗头
用木梳为你梳理秀发和闲愁
为你轻轻绾起云鬓
然后蹲在你的身旁
读你眉目间的柔情
就像一个小学生背诵唐诗一样
读啊读
一直把你读成唐婉
把我读成陆游
夜幕降临时
我们就一起写诗
你写蝶恋花
我写如梦令
200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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